六月。
搬家了。
小院厢房门帘轻掀,何雨水抱着牛皮纸包的课本探出头,脆生生问:“哥,我的书放哪儿?”
她小脸沾着灰尘,额角沁着汗珠,显是搬东西累着了。
窗台上缺口粗瓷碗插着两枝槐花,雪白花瓣衬着粗粝碗沿,反倒有几分灵动野趣。
“书架第二层,按大小排好,别乱堆。
何雨柱把帆布包搁在正房石阶上,拍去手上尘土,叮嘱道,“先归置好你的东西,阎大爷他们准闻着动静来串门了。”
他太懂街坊性子,这院子折腾半年早成谈资,完工了总得来看个新鲜。
这房子最让他称心的,是实打实的隔音和独立厕房。
前世住惯现代便利的他,哪忍得了天天排队上公厕?
这年头的公厕就两块薄石板架粪坑,气味难闻倒罢了,雨雪天湿滑易摔,两人同踩一块石板还会“咯吱”晃荡,想想都发毛。
如今正房与厢房连廊相接,厕房在廊尾,干净又方便起夜。
小丫头初见厕房时,眼睛亮如星子,拉着他骼膊晃:“哥你太厉害!再也不用大半夜往外跑了!”
院里暖气与壁炉也不含糊,都是托刘海中师傅做的。
何雨柱画了详细图纸,找老刘时特意捧了几句:“您这手艺在锣鼓巷周边是头一份,精细活儿换旁人我不放心。”
这话戳中刘海中心坎,哄得他眉开眼笑,拍胸脯保证弄得漂漂亮亮。
明眼人都知知有暖气再装壁炉多馀,但何雨柱就爱那股暖意。
冬日柴火旺旺,橘红火苗跳动,屋子暖融融的,还能烤红薯煨土豆,想想都惬意。
放暑假的许大茂闲得发慌,三天两头来监工,绕着院子转两圈,羡慕都快溢出来了。
“柱子,你家真好!”
他摸着连廊木柱啧啧称奇,酸溜溜的语气藏不住。
何雨柱逗他:“羡慕就用你爹朝南大房,照我这样改,保准更气派。”
许大茂翻个大白眼:“你当我傻?我爹那脾气,我敢提腾房?”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阎埠贵的声音:“柱子,这就搬进来了?”
老头探着脑袋瞅,手里拎着瓜子布包,摆明了来凑热闹。
何雨柱迎上去递烟:“阎大爷快进坐,赶着给我爸腾地方准备喜事,到时候您得来喝喜酒热闹热闹。”
阎埠贵把烟夹耳朵上,目光钩似的瞟向玻璃窗:“这玻璃真亮堂,跟镜子似的,哪儿弄的好料子?”
何雨柱不笑道:“托刘师傅弄的旧货,雨水读书费眼,屋里亮堂对眼睛好。”
这话半真半假,普通玻璃不难买,可双层玻璃这年头少见。
他跑了好几趟玻璃厂,跟老师傅磨了好久,画图解释才让对方明白“双层中空隔音保暖”。
老师傅赞他“脑子活络”,才特意赶制了这几扇。
院后空地还栽了几棵半大枣树,是何雨水硬要种的。
小丫头拉着他衣角憧憬:哥,等枣树结果,我给你熬枣粥、做枣糕!
何雨柱被她认真模样逗乐,当即去集市挑了长势喜人的树苗。
枣树旁搭了葡萄架,虽不精致却稳固,嫩绿藤蔓顺着架子爬,叶子在阳光下闪着亮。
望着院里一草一木,都透着蓬勃生机,何雨柱心里也敞亮。
转眼到了六月初六。
何大清热热闹闹张罗喜事。
正院搭起临时灶台,砖石砌的灶上架着大铁锅,水烧得滚开。
请来的大师傅是何大清同门师兄,穿白褂蹲在灶前试火备食材。
锅里猪肉炖粉条咕嘟冒泡,肉香混着粉条香飘满胡同,引得小孩扒着院门瞅。
李月娘家人早来贴喜字剪纸,大红剪纸映着灰墙格外醒目,院口老槐树也系了红绸带,满院都是喜庆味儿。
“柱子,接亲的事你多上心。”
何大清穿崭新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笑意没断过,眼角皱纹都舒展了。
何雨柱整理着衣袖盘扣,抬头应道:“您放心,安排好了,雨水在新房等着给月姨递红包沾喜气呢。”
初八天蒙蒙亮,胡同就热闹起来。
唢呐声此起彼伏,锣鼓声震耳欲聋,抬嫁妆的小伙子吆喝着号子,脚步声、乐器声把巷子唤醒。
七点整,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出发,街坊都出来围观。
何雨柱穿蓝布褂跟在红绸装饰的驴车旁,望着车里的李月。
大红嫁衣,面色红润,鬓角绒花随驴车晃动,眼神藏着初为人妇的羞涩与对未来的期许。
迎亲队伍回院,李月在伴娘搀扶下跨火盆,寓意日子红红火火。
“月姨一路辛苦。”
何雨柱递上红包,“雨水在等着给您送礼物呢。”
李月颔首微笑,把红包揣怀里,跟着何大清往正房走。
没走几步,李月放慢脚步。
何雨水站在门口,小手紧捧碎花布包,小脸因兴奋涨得通红。
“月姨!”
小丫头跑上前递过布包,脆声道,“这是我跟哥学做的手绢,您别嫌弃。”
李月停下接过,展开见歪歪扭扭的荷花绣样,针脚虽不齐却满是用心。
她摸了摸雨水的头,掏出红纸包塞过去:“给你的见面礼,买笔墨好好读书,将来做有学问的人。”
何雨水开心地把红包揣进衣兜。
她喜欢这个结果。
从前父亲跟白寡妇来往,她怕得不行,生怕成了没人管的孩子。
如今父亲娶了和气的月姨,家终于有了温暖模样。
小丫头还藏着个秘密,月姨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象极了妈妈从前的香皂味,闻着就安心。
午宴摆了五桌。
街坊亲友脸上都挂着笑,热热闹闹说着话。
桌上虽不奢华却都是硬菜。
猪肉炖粉条、白菜炒木耳、红烧鱼,还有凉拌黄瓜、酱肘子,每道菜都分量足、香味浓。
散装老白干用粗瓷碗盛着管够,男人们碰碗吆喝着祝福。
何大清是续弦,婚事没铺张却礼数周全,热闹得恰到好处。
何雨柱陪父亲敬酒到刘海中桌,老刘拉着他手大声说:“柱子,你那东跨院真不赖,尤其是壁炉,我跟儿子说将来翻修也照你这样弄!”
“刘师傅过奖了,凑活住罢了。”
何雨柱斟满酒举杯,“多亏您帮忙,暖气壁炉的活儿精细,换旁人弄不了这么地道,您手艺顶呱呱!”
说着竖了大拇指。
老刘被哄得眉开眼笑,与他碰杯一饮而尽,连说:“好小子会说话!以后有活儿尽管找我!”
贾东旭凑过来挤眉弄眼:“柱子,听说你装了玻璃窗?真舍得下本,花不少钱吧?”
何雨柱与他碰杯一笑:“没花多少,雨水读书费眼,屋里亮堂对她好,学习也专心。”
其实,普通玻璃不算稀罕,只是大伙习惯用高丽纸糊窗,便宜省事。
但为了何雨水读书舒服,他坚持装玻璃窗,光线足还挡风。
主要原因还是不差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