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随行的有崔赋、袁守正、沉若鸿、冯知夏、马启年,还有八位参与内核工程的工程师,以及黎老爷子和陆枭带的一支特别行动队。
黎洛屿跟黎老爷子并排坐在另一架飞机的前排,机身轻轻颠簸间便冲上了云宵。
黎洛屿拽着老爷子的骼膊,挑眉:“老头儿,昨晚没睡好?”
黎老爷子的嘴角就没有压下来过,实话实说:“可不咋地,一晚上翻来复去的,一闭上眼睛就是发射卫星的场面,你说万一发射时没发射出去,可咋整?”
黎洛屿瞪了黎老爷子一眼:“您老可盼我点儿好吧,这话可不兴说,您老快呸呸呸!”
“呸呸呸!”黎老爷子赶紧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合金座椅扶手,虽说不是木头,却也透着股“讨个吉利”的认真劲儿,心虚的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崔老,压低声音说:“我这不是老糊涂了嘛,随口就说了,可别让你崔爷爷听见。”
“这才对嘛。要是让崔老听见,保准拎着您的耳朵念叨半宿,人家可是把头发都熬白了,就等着看卫星冲上天呢!”
“你崔爷爷啊,这大半年就没睡过几个囫囵觉,那本来就不怎么白的头发全白了,上次我去实验室找他,瞧见他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黎老爷子想起这半年大伙儿都忙的跟陀螺似的身影,叹口气,“每次讨论卫星调试,他那脸色比我当年训练新兵还严肃,谁要是敢在参数上出点错,他能把人骂得找不着北。”
说着,他又心虚地瞥了眼还在忙活的崔老,压低声音:“我这不是心里没底嘛,毕竟是咱们自己造的第一颗导航卫星,要是成了,往后咱们的导弹、飞机、巡逻艇,都能用上自己的导航,得多得劲儿啊!到时候,你爷爷我出去显摆,腰杆都得挺直,走路都得带风连话都能高三分,看谁还敢说咱们夏国科技不如人!”
黎老爷子拍开她的手,故作严肃地瞪了她一眼,可嘴角的笑意却藏不住:“你爷爷我知道,不能到处嚷嚷,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给你造成麻烦就不好了。”
“我就是心里高兴,跟你念叨念叨。“说罢,他又悄悄凑到黎洛屿耳边,声音压得更低:“你不知道啊,我现在跟你崔爷爷唠嗑,你崔爷爷都嫌我烦,我呀,也就只能在基地里跟郑守义唠唠嗑,喝酒!”
黎洛屿看着爷爷越来越白的头发,和笑起来皱纹都能多好几道褶子的眼角,心里忽然就被揪了下。
她伸手轻轻拂过爷爷鬓边的白发,指尖触到那粗糙的发茬,鼻尖微微发酸。
老头儿其实是孤独的,离开了待了一辈子的军营,虽说还能在基地里帮衬着,可身边少了一起摸爬滚打的战友,少了每天清晨的出操号声,连说话的人都少了。
科研这个体系毕竟不是老头儿熟悉的战场。
这里没有硝烟,没有队列,只有没完没了的参数和实验,他连跟崔老唠嗑都怕打扰人家搞研究,也就只能找同样从部队退下来的郑守义,喝两杯老烧酒,聊聊过去的军营生活。
他应该还是喜欢他的军营吧?
“爷爷,您老还想回部队当您的司令吗?”
黎老爷子诧异:“你这丫头咋突然问这个?”
他手里的保温杯顿在半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怔愣,随即又漫上复杂的情绪:想起过往,有热血,有怀念,还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怅然。
那些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的日子,那些扛着枪守国门的岁月,象是老电影般在脑海里回放,清淅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沉默片刻,黎老爷子叹了口气,“现在就挺好的!”
是啊。
现在是真的挺好的。
有孙女的科研基地,有陆枭即将重组的部队,也有郑守义和崔老这样的老伙计,偶尔闲时还能喝喝茶,唠唠嗑,还能亲眼看着孙女一点点的把夏国的根基从科技到军事,都夯得越来越扎实。
他是幸运的!
比那些没能看到这一天的老战友,幸运太多了。
“陆枭的新部队,年后应该就能正式组建完成了吧?到时候,爷爷先去那边挂个职,帮那小子练练兵。”
“也好!有您老在那坐镇,那小子也不至于太飘。”
一老一小就这么一边唠嗑一边畅想未来中,飞机已经落地到了西北的跑道上了。
下飞机前,黎洛屿凑到老爷子耳边悄悄说:“这次回去了,我带您去淬体。”
“好?!”
两人说着,跟着队伍走下飞机。
西北的“朔方卫星发射基地”位于戈壁深处,黎洛屿站在飞机舷梯下,迎着风沙抬眼望去,远处是连绵起伏的沙丘,在阳光下泛着金褐色的光,像凝固的波浪般铺向天际,连风都带着戈壁特有的干燥与苍劲,吹得她好不容易长至肩膀的长发飞了她一脸。
而近处,与荒漠的苍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片规整的银灰色建筑群,错落有致的控制楼、封闭式的设备仓库、还有那座最醒目的发射架,正笔直地矗立在基地中央,钢铁结构在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顶端的机械臂静静悬着,象是在等侯着承载卫星的火箭到来。
基地负责人周建明带着一行技术骨干,早早便候在停机坪边缘的遮阳棚下等侯多时了。
他时不时抬腕看表,目光紧盯着远处的天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册封面,连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都浑然不觉。
从接到通知起,他已经带着团队提前半个月检查完了所有发射设备,连燃料存储罐的密封性都反复核验了五遍,就怕有半点疏漏。
瞧见两架飞机落地,便快步朝着舷梯方向走去,脚步又快又急,身后的工程师都快跟不上他的步伐。只能小声喊着:“周总工,您慢点儿。”
到黎洛屿扶着黎老爷子,跟着崔老、袁老等人陆续走下舷梯。众人渐行渐近,围拢在一位身形挺拔的小姑娘身边说笑着。
小姑娘着一身利落的黑色作训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干净的手腕,胸前别着一枚小小的徽章,徽章在阳光的折射下泛着冷冽的光芒,乌黑的长发被简单束成高马尾,几缕碎发被戈壁的风吹得贴在脸颊,却丝毫不显凌乱,立在人群中,自有一种傲立于风沙中的清冷与坚定,仿若这天地间最耀眼的光。
明明年纪看着不大,却自带一股让人信服的气场,连身边几位头发花白的老专家,都下意识地以她为中心交谈着。
上头是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可得把祖宗伺候好了,若是出了纰漏,提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