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海阁内，檀香袅袅，却压不住空气中那股子凝如实质的血腥味。
李毅坦然坐下，在那张巨大的红木茶台对面，端起豹哥亲自斟满的、还滚烫着的茶杯，迎着对方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一饮而尽。
滚烫的茶水顺喉而下，他却连眉毛都没皱一下，仿佛喝的不是顶级的武夷大红袍，而是早已注定的、属于自己的胜局。
豹哥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这张年轻得过分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或侥幸。
但他只看到了一片深不可测的、古井无波的平静。
良久，豹哥缓缓坐回主位，那只盘着佛珠的手指，在名贵的黄花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笃，笃，笃”
每一声轻响，都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李先生，明人不说暗话，”豹哥沙哑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桌上这批货，加上你手里剩下的，你打算怎么出？”
李毅放下茶杯，那清脆的碰撞声，在死寂的茶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让豹哥完全无法理解的从容。
“豹哥，我来找你，不是为了一锤子买卖。”
“这二十三万八，只是开胃菜。
在豹哥那瞬间变得无比警惕的目光中，李毅平静地抛出了一个足以颠覆整个牌桌规则的方案。
“我不需要你出钱买断。我手里所有的货，都通过你的渠道出手，我只有一个要求，最终成交价不能低于九十五元一张。”
“事成之后，”李毅伸出五根修长的手指，像一个正在指点江山的君王，“我给你总成交额的百分之五，作为佣金报酬。”
豹哥愣住了。
他身后那群早已准备好看一场血腥压价、甚至准备随时动手的马仔们，也全都愣住了。
他本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艰苦卓绝的、为了几毛钱差价而争得面红耳赤的拉锯战，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数套威逼利诱的说辞。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提出了一个他闻所未闻、却又充满了致命诱惑力的“佣金模式”！
枭雄的脑子在这一刻运转到了极致。
他迅速盘算：不用自己垫付一分钱的本金，没有任何风险，只需要动用自己现成的销售网络，就能净赚超过一万块的纯利润！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而且，还能卖给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年轻人一个天大的人情。
但他更在意的，是李毅口中那句轻描淡写的“开胃菜”。
这笔买卖的背后，隐藏着一条他梦寐以求的、稳定的、巨大的北方货源！
豹哥眼中的杀意和贪婪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商人独有的审慎与精明。他死死地盯着李毅，试探着开口：“可以。但剩下的货，我需要亲眼看看。安全起见，我派人‘护送’你的兄弟们，保证交易万无一失。”
“护送”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阿虎的眼神瞬间一凛，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向了腰后。
李毅却仿佛没听出他那点弦外之音，甚至还赞许地点了点头：“豹哥想得周到，安全第一嘛。”
他欣然同意，随即话锋一转，不着痕迹地将计就计，反客为主。
“这样，半小时后，你让你的人在人民公园门口等。我的兄弟会带着货去那里的工商银行，我们就在银行的贵宾室里，完成清点和交接。”
这个安排，既巧妙地利用了银行那固若金汤的安保环境，也彻底杜绝了豹哥在路上玩任何黑吃黑的可能。
豹哥深深地看了李毅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头披着人皮、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史前巨兽。
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那动作，代表着彻底的妥协。
“好！”
他展现出了枭雄独有的果决与气魄，不再纠结于细节，猛地回头，对着早已心神俱震的阿灿，发出一声低吼！
“去账房，提十万现金过来，先把桌上这批货的钱，给李先生结了！”
片刻之后，一个沉重的黑色手提箱被“砰”的一声，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拉链“哗啦”一声被拉开，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一捆捆用银行封条扎好的“大团结”，那红得刺眼的颜色，在奢华的灯光下，散发着金钱独有的、野蛮而原始的强烈冲击力！
李毅和阿虎提着那个沉甸甸的、足以压垮任何普通人心理防线的箱子，在豹哥和阿灿的亲自“护送”下，走出了金海阁。
门口，之前还杀气腾腾、眼神不善的数十名黑衣马仔，此刻如同一片被狂风压倒的麦浪，齐刷刷地分列两旁，低下了他们那高傲的头颅。
当李毅那瘦高的身影从他们中间走过时，他们口中发出了整齐划一的、充满了敬畏的声音。
“李先生，慢走！”
这声浪，将李毅的地位，从一个不知死活的“猎物”，彻底推上了平起平坐的“贵客”之位。
李毅走后，金海阁内那几乎凝固的空气，才重新开始流动。
阿灿快步走到豹哥身后，压低了声音，那语气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忧虑和一丝后怕：“豹哥，就这么让他走了？这小子来路不明，手段太邪乎了”
豹哥眼神阴冷，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那冰冷的茶水顺喉而下，却浇不熄他心中那团被点燃的、名为“野心”的火焰。
“他走不了。”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枭雄独有的、嗜血的光芒。
“派最机灵的兄弟跟上去，别惊动他。我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住在哪里，特别是他那所谓的‘货源’，到底在哪！”
豹哥的声音压得极低，像一条正在吐信的毒蛇。
“在广州，还轮不到一个外地人，来做庄！”
李毅在街角的公用电话亭里，平静地给陈平拨去了电话，确认了最终的接头计划。
半小时后，人民公园旁的工商银行贵宾室内，三方人马正式汇合。
在银行经理和豹哥几名心腹手下的共同见证下，剩余那十多万面值的国库券，被一张张、一捆捆地清点完毕，确认无误。
李毅当场从手提箱里，数出约定好的佣金，干脆利落地付给了豹哥的代表。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滴水不漏。
当晚，平安招待所内，看着床上那堆积如山的、散发着油墨香气的红色钞票，阿虎和所有参与了这次行动的队员，都陷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崇拜与狂喜之中！
他们不是在看钱，他们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神话！
李毅却异常平静。
他缓缓走到那扇布满污渍的窗前，看着窗外广州那片如同金色星河般的璀璨夜景，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地咆哮。
钱，够了。
启航科技，该真正启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