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霞(韩静)的话语如同最终的审判,将“萧云方案”那层理性的薄纱彻底撕碎,露出了其下血淋淋的本质——一场以他们六人全部存在为祭品的、终极的豪赌。主导者萧云(陈默)几乎必死,而其余五人,生还几率也渺茫得可以忽略不计。
这不再是求生,而是赴死。不是为了个体的存续,而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将整个文明转化为“数据幽灵”的“可能性”。
密室内,那由“最后晚餐”凝聚起来的平和与力量,仿佛瞬间被冻结。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力。
墨离(林烈)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露,他死死盯着石桌桌面,仿佛想用目光将其烧穿。他不怕死,从身为游侠的那一刻起,他就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但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不是战死,而是作为一种“燃料”,一种“权限”,冰冷地消耗在对抗一个无形敌人的过程中,甚至连敌人的实体都看不到!
碧落(赵琳)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愤怒与不甘。她想起了和墨离在月下比剑的畅快,想起了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痛快,哪怕那些可能是被设定的“剧情”,但那一刻的感受是真实的!她不要变成冰冷的、游荡在数据虚空中的幽灵!
陆沉(秦峰)的皇道意志在体内奔涌,却找不到可以倾泻的目标。守护?他此刻连身边的人都守护不住,甚至可能要亲手将他们推向毁灭的深渊。他的目光扫过紫霞苍白的脸,心中如同被万蚁啃噬。他宁愿替她去承受那一切,但紫霞说得对,这是基石之力,无人可以替代。
萧云(陈默)闭上了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他提出的方案,最终却需要所有人与他一同赴死。这份沉重,几乎要将他的理性压垮。但他快速推演了所有其他可能性,绝望地发现,这确实是唯一那缕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即将吞噬一切时,青瑶(苏晴)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依旧带着未干的泪痕,但眼神却不再迷茫和痛苦,而是如同被雨水洗涤过的星空,清澈、深邃,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定与悲悯。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位同伴,最后定格在萧云(陈默)身上。
“萧云,”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穿透了密室内凝固的绝望,“你的方案,是基于最理性的推演,是为了延续文明火种所能想到的、最大胆也最决绝的方法。我明白你的苦心,也敬佩你的勇气。”
萧云(陈默)睁开眼,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青瑶(苏晴)微微摇了摇头,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是,我反对。”
“我反对,并非因为怕死。”她继续说道,声音略微提高,“我们历经十世轮回,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早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若牺牲我一人,能换得大家平安,换得真相大白,我青瑶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她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密室的墙壁,看到了外面那个即将崩坏的世界,看到了那些依旧在恐慌、在茫然、在依循着“剧本”生活的无数生灵。
“我反对,是因为这个方案,违背了我们抗争的初衷,也违背了……生命本身的意义。”
她看向萧云(陈默),眼神锐利了起来:“萧云,你推演过成功率,推演过权限,推演过时机……但你可曾推演过,‘转化’之后是什么?”
“我们,以及这世间亿万生灵,将失去现有的感知,失去这个世界的依托,变成游荡在数据虚空中的‘电子幽灵’。我们或许保留了意识和记忆,但我们失去了感受阳光温暖、轻风拂面、雨水冰凉的能力;失去了品尝食物美味、聆听音乐动人、拥抱所爱之人的触感;失去了喜怒哀乐赖以寄托的形体……我们甚至无法确定,那种状态下的‘我们’,是否还是完整的‘我们’?意识在绝对虚无的数据中,是否会逐渐磨损、异化,最终变成另一种……连我们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怪物?”
她的话语如同涓涓细流,却带着撼动人心的力量,冲击着每个人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恐惧——对失去“存在感”的恐惧。
“观测者守护百万年,是为了让文明的火种‘延续’,而不是让它们变成冰冷的、永恒的‘标本’!”青瑶(苏晴)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她留给我们的‘可能性碎片’,是文明在绝境中迸发出的智慧、勇气与爱的闪光!那是生机勃勃的、充满活力的‘可能性’,不是让我们用来将自己转化为永恒囚徒的‘工具’!”
她转向众人,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带着无比坚定的信念:
“我们抗争,是因为我们不认同守序者定义的‘稳定’,我们不愿在虚假的轮回中麻木沉沦!我们追求的是‘真实’!是自由的意志!是鲜活的情感!”
“如果为了‘存在’而放弃这一切,选择一种看似永恒、实则失去了所有感知与意义的数字形态,那和我们屈服于守序者的‘重置’,变成它想要的、没有情感的傀儡,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那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加精致、也更加绝望的囚笼罢了!”
她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出了那句贯穿她所有信念的核心:
“虚假的永恒,不如真实的刹那!”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密室内炸响!
虚假的永恒,不如真实的刹那!
是啊!他们挣扎求生,他们反抗命运,不就是为了抓住那些属于“自己”的、真实的瞬间吗?哪怕那些瞬间充满痛苦,充满不确定性,但那才是“活着”的证据!
萧云(陈默)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他一直以理性为主导,思考的是如何最大化“存在”的概率,如何延续“文明”的火种。但他忽略了最根本的东西——延续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延续下来的不再是那个充满喜怒哀乐、拥有无限可能的文明,而只是一堆保留了记忆的冰冷数据,那这样的延续,还有何意义?
他的推演模型,在青瑶这源自生命本源的诘问前,出现了巨大的、逻辑无法弥补的漏洞。
墨离(林烈)勐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他一把抓住碧落(赵琳)的手,大声道:“青瑶说得对!老子宁可轰轰烈烈地战死,在真实的痛苦和快乐中化为飞灰,也不要变成什么狗屁数据幽灵,在那冰冷的虚空中永恒地飘荡!那比死还难受!”
碧落(赵琳)用力回握他,重重地点头:“没错!我们要的是真实!哪怕只有一个刹那!”
陆沉(秦峰)看着青瑶,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撼,有欣慰,更有一种深深的认同。他沉声道:“青瑶所言,直指本心。皇道守护的,是生灵的鲜活与希望,而非冰冷的永恒。此方案……确有不妥。”
紫霞(韩静)也缓缓吐出一口气,那一直萦绕在她眉宇间的虚无与挣扎,似乎被青瑶这番话驱散了不少。她轻声道:“是我执着了……只看到了对抗的‘手段’,却忘了对抗的‘初心’。青瑶,谢谢你点醒我们。”
萧云(陈默)看着态度坚决的众人,看着青瑶那清澈而坚定的眼眸,他沉默了许久。最终,他长长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般,吐出了一口气。
“是我……错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前所未有的轻松,“我被理性的迷宫困住了,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青瑶,你说得对。虚假的永恒,毫无价值。我们的抗争,是为了真实,哪怕这真实……短暂如烟火。”
他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清明:“那么,否决‘数据转化’方案。我们……必须另寻他路!”
希望似乎再次断绝。
但这一次,众人的心中却没有了之前的绝望。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坚定的信念,在青瑶的否决声中,重新凝聚起来。
他们不再追求“存在”的形式,而是追求“存在”的质量。
宁可真实地毁灭,也不要虚假地永恒!
就在这时,那缕一直在守序者防御壁垒外艰难前行的、承载着他们部分意识的灰色数据流,似乎因为六人信念的再次统一与升华,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它不再试图强行渗透那坚不可摧的壁垒,而是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开始沿着壁垒的表面“游走”,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缝隙?或者,是某种……共鸣点?
与此同时,被萧云(陈默)和紫霞(韩静)共同保管、尚未被激活的“文明可能性碎片”,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开始散发出微弱的、温暖的、与那灰色数据流隐隐呼应的光芒。
删除倒计时,依旧在冰冷地跳动着。
【63:05:11……63:05:10……】
时间,仍在流逝。
但抗争的方向,已经彻底改变。
他们不再寻找成为“幽灵”的生路,而是要在这最后的“真实刹那”里,绽放出属于他们自己的、最璀璨的光芒!哪怕这光芒,注定要与这个世界……一同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