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在干什么?”
“这做法有点恶心了啊!”
擂台下的士子们一时哗然。
毕竟,是宋景云主动要求萧梦客降到与他一致的水平迎战。
虽然这样的举动已让不少人感到不妥了,但怎么说萧梦客也同意了,还能解释为遵守承诺。
可萧梦客只以剑术和雷法应敌的情况下,宋景云却打破约定,试图使用更多东西。
这超出了众人的意料,在往日里,尽管士子们看不惯何寒汀的骄纵,但并不认为宋景云是性格糟糕的人。
此刻的行为会让人不禁怀疑,先前的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
宋景云听到了台下的议论,急着辩解道:“这些符录和法宝是我登记过的,学官们没说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不能用?”
此语自然是毫无说服力,在士子们看来与狡辩无异。
萧梦客倒是笑了笑:“还可以,至少下定决心了。”
宋景云直接设了个禁制,屏蔽了噪声,将目光转向战场,只想全力一战。
萧梦客并未因此使用更多手段,依旧是剑术和雷法。
游刃有馀。
所有人看到萧梦客的表现,都会忘了他对自身施加了那么多限制。
宋景云拿出了全部手段。
他已分辨不了战局,只是发疯似的,将平生所学之术尽数扔出!
带了不少攻击符录,他却当作废纸,操控它们胡乱飞向各处,占满了擂台的空间。
“爆!爆!爆!”
嘶吼着,充斥全身的是莫名的兴奋感。
狂风呼啸,无数火花腾飞,雷电在其中闪铄穿梭,被浪头裹挟着涌向对手!
一时半会,他发现萧梦客好象并没有反制措施。
“哈哈哈,原来那么简单就可以做到!”
他大笑起来,自己一直被什么道德规矩束缚着,所以才处处碰壁。
现在终于明白,只要抛却这些拖累,就能变得如此强大!
是啊,为了变强,什么不能做?
仙道都衰落到这种程度了,人们怎么还在装模作样,维护什么正义、秩序?
快要活不下去了啊,已经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了,那些温情脉脉的恶心面纱就应该彻底撕碎!
自己的决择并没有错啊,世道如此,只是做了最利于自身之事罢了。
蠢人才会固守过去的荣耀,如今的道门,不,甚至是整个修道世界,都不应该沉溺在那个仙道昌隆的幻梦里了。
想到这儿,使命感油然而生,或许就是要由自己来宣布这个真相,振聋发聩!
他完全不顾及灵力的消耗,连续不断进攻,进攻!这样,对手应该无暇应对了吧?
宋景云的心神完全从战场上抽离出去了,他看到了自己的胜利,不仅此战,而是如潮水般连绵不断的胜利!
萧梦客看到陷入错乱的宋景云,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用雷法编织了细密的网络,阻挡着一切攻击。
接下来,或许有点残酷了,但长痛不如短痛。
所以,萧梦客出剑了。
带着万钧雷霆的剑意!
一剑破万法!
太快了,快到观众都还未看清这一剑。
宋景云没有意识到萧梦客出剑。
“他的剑术,接近大成了!”一个学官惊呼道。
在场修习武道者都惊呆了。
高玄罡愣在当场。
他一直并未把萧梦客视作擅长武艺者,毕竟怎么看,萧梦客都是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在法术上。
这样的他,怎可能达到如此高的剑术水平?!
其他人同样如此,不久前,他们看到的还是萧梦客以纷繁法术对决莫无咎。
怎么摇身一变,成了武技近乎大成者?
唯一知晓的是,宋景云,败了。
摔下擂台的宋景云自己也没有明白,怎么败了?
他败了吗?
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可惜,来不及想清,他重重摔落到地面上,砸出一个巨坑。
头一歪,昏了过去。
……
萧梦客走下台,迎接他的,是山呼海啸的祝贺之声。
大部分是朋友和互助会成员,还有一些较为中立、但看不下去宋景云行径者。
萧梦客的胜利,是众望所归。
决赛的一边已然确定。
萧梦客只需要静待对手的到来。
半决赛第二场,白青渊对决高玄罡。
因为时间变得充裕,三场对决之间的休息准备阶段也就长了许多。
三十六巷的赌坊热闹非凡。
前一场实际上无甚悬念,几乎没人相信宋景云能有还手之力。
这场对决则不同,尚有一部分人押注高玄罡胜利。
不得不说,白青渊受到的轻视确实有些严重了。
可谁让他被顾浣尘两度击败、被远弱于自身的陈淮破了防御、复活赛似乎靠的是两位道门追随者的放水,而战公输易一轮展现了实力,但对手偏科严重,全是靠战车撑着……
当然,和民众们不同,道院士子们还是相当认可白青渊的实力的。
不过,他们总会觉得,白青渊似乎强得不是那么有说服力,他的对手含金量不太足。
像萧梦客,以不同手段连战风格大相径庭的对手,其展现的全能惊艳了众人;再谈高玄罡,修为略差些,可凡是交手过者,都对其凌厉的一枪制敌印象深刻,观众自是更摸不透他的强大,他与张骁的一战极为精彩,打法上就更易博得好感。
白青渊的弩箭还不错,时间之法却远逊时熙,除非藏拙很多,否则的确不够惊喜。
而赌坊内,提前开始的决赛投注,投萧梦客者也是遥遥领先。
萧梦客却绝不会这么想。
白青渊和自己的差距么,就现在来看,也很微小吧。
他瞥了眼白青渊所在之处。
“哥哥,你要小心,这人很危险。”顾浣尘走到他身旁提醒道。
这话说得倒没错,可萧梦客还是有点无语。
其他人说就算了,你来说,似乎没啥说服力啊。
顾浣尘看出了萧梦客的心思,轻笑着说道:
“他没有尽全力,从始至终都在藏拙。我没有找到依据,但仍感觉他十分危险。不仅关乎此战,还有更多方面…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哦。”
萧梦客并无惧色,他同样回以笑容:“如果他有很多谋划,反而会束手束脚吧,对我来说可能是有利条件呢。”
闲谈之间,人流逐渐向擂台汇集而去。
对战将要开始了。
高玄罡登台前,突然转头对萧梦客说:“萧兄,谢谢你,我受到了一些启发。”
萧梦客听到这话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想来应是高玄罡得出了什么策略。
擂台之上,高玄罡仍是那样笔直挺立着,白青渊则更放松些,静静等待中间阻隔的消失。
白青渊此战为的是立威。
扮演了好久棋子啊,还挺有趣的。
可惜,自己更习惯作为一个操盘者。
不过陪大家玩玩,不也挺好么?
玩,不代表随便怎样都可以,对他而言,那些混乱脱轨、旁逸斜出的部分,必须被裁剪。
他要的是认真地玩。
这些人的信息,他大多了如指掌。
高玄罡,沉迷武术者,分明走的是内丹道,却完全不修习法术,只专注在练枪上。
简直…不堪一击啊。
看着高玄罡执枪扫来。
白青渊站立不动,他在等。
等风起。等长枪卷动的势到达的一瞬。
借势,乘风!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作为炼炁修士,白青渊可以腾空而起,他拥有更大的战斗领域。
对方仍囿于地面之上,他却可以用空战姿态,攻防一体。
“白青渊的气势变了,看来他要速战速决了。”萧梦客很清淅地识别出这一点。
高玄罡旋动长枪,化为圆盾不断抵抗着密密麻麻洒落的箭雨。
饶是如此,许多漏网之鱼划破了他的肩膀、肋下和大腿,留下一道道血痕。
修为差距还是太大了,对方的灵力太澎湃了!高玄罡这么想着,却并未生出丝毫退缩之心。
“高士子要抵挡不住了,唉,比我预想的更快一些。”梁垣无奈道。
此战学官们也无法点评太多了,因为就连他们同样并不了解光阴冢功法。
甚至,他们正想借此了解更多光阴冢功法的消息。
光阴冢,作为一个圣地,实在是太特殊了。
与道门不同,它并不隶属于某一国家。
但它又同时被几个国家认可为圣地。
南疆许多部落、三圣山之上的雪域神国、曾经的苍国……
他们各自的功法或多或少与光阴冢有关。
更重要的是,光阴冢不需要借助某一块国土。
它是悬浮于空中的。
神奇之处在于,光阴冢内的时间流逝慢于外界。
成员们的生命远比普通人长久,记录着东域的历史,并通过星算术推演天下局势。
他们始终保持着中立,不与任何世俗政权结盟。
此次送出《天书》残卷,组建仙道院,派圣女和首席前来,已是与诸国联系最紧密的举动。
高玄罡不得不陷入忙于防御的处境中。
他从来不是以防御成名的。
最得意的破军之枪,需要在瞬息间放弃任何回退防守的念头,集中一点,全力出击!
可现在却显得憋屈,因为他甚至没有进攻的机会。
白青渊在空中跃动,灵巧无比。
高玄罡只得以枪势试图接近对方身侧。
但这样消耗过大,而且难以调整,跟不上白青渊的速度。
差距太大了。许多修习武术的观者不禁沉默。
他们没有想到,先前锋芒毕露的高玄罡,竟被打得如此狼狈。
“已经结束了,越让白青渊拖到后面,他就越强。”魏虚涵作出了判断。
说完他意识到由于自己的表现,这样的话似乎没什么说服力,旁边的士子也投来质疑的目光。
于是补充道:“我这样说是认真的,和我自己的表现无关…白青渊的术法,深不可测。”
“他现在展示出来的,都太表面了。还没人能逼他用出真正的功法。”
陈淮听见了魏虚涵的言论,对着大家说:“虽然很不爽那边的人,但他的话不无道理。白青渊在战斗之初不会把专注度提到最高,可能是要试探吧。这时算得上较好的机会。如果不能速战速决,会很难打……高士子这次,麻烦了啊。”
张骁却是面色平静,他不急不缓地说:“高兄并非莽撞之人,我相信他对这些情况有所预料,他应该有作战计划,只是需要一个时机。”
擂台上,白青渊已是全面占优,一举一动,皆体现着轻松从容。
反观高玄罡,疲于应对,气势不断衰弱,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你们不觉得,高兄不太对劲吗?”萧梦客笑道,“对于常人来说,这无疑是正常的反应,但如他这般骄傲之人,真的会任凭自己显得这么狼狈吗?”
看上去,高玄罡的灵力将要接近亏空的地步,白青渊的胜利即将到来了。
白青渊本可以用更简单的方式击败他,而不必纠缠这么久。
倒不是心存羞辱的念头,只是他放眼的是下一战。
与高玄罡之战,说到底不值一提。
他需要尽可能留力、藏拙,保持敌明我暗。
这样下来,反而是萧梦客处于不利的状况。
在前几场战斗中,他几乎展现了各项技能,诅祝术、幻术、剑术、雷法、符录……
再加之秋月节大战中对于阵法的操控等。
就算仍有什么后手、底牌,恐怕也不多了。
而白青渊自认,仅仅展现了冰山一角。
将思绪转回战场上。
高玄罡勉强维持的气势陡然跌落。
他撑不下去了。
定胜负的一刻到了么?
白青渊抬手间,将目力所及的箭,无论是真箭还是灵力凝聚的箭,全部指向高玄罡。
高玄罡被团团包围,被淹没在箭雨中,甚至观者看不清他身在何处了。
然后,万千箭羽,汇集一体!
半空中出现如同巨柱的物体。
简单粗暴,白青渊就要操纵它象山般压到高玄罡头上,终结这场战斗!
就在这座箭山将要坠落到头顶之时——
高玄罡猛然暴起,侧身将长枪掷出!
正是破军之枪!
他还留有馀力。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的机会!
当然不可避免的是,他根本无法再抵挡倾复的攻击。
和陈淮一样,他注定输了,只是在输之前,他决定全力赌在这一击上!
白青渊并不蠢,他早就考虑到这种可能性了,暗叹一声,虽然,高玄罡演得还不错。
可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这算不上什么。
因为轻视陈淮,自己吃过一次教训了,不会再跌倒第二次。
交战之时,在身侧早就设置了诸多禁制,为的就是应对此种突袭。
这一枪,直击禁制之上!
势不可挡的锐气,并未被强大的防御消磨。
第一层禁制被击碎!
第二层禁制被洞开!
第三层禁制颤斗、破裂!
第四层、第五层……
直至第十层,禁制上泛起了涟漪,纵横、蔓延、表面符文闪动,光泽不断褪去……
最终,枪耗尽了所有灵力,猝然坠落。
禁制破了,离直击白青渊的身躯就差一点点。
咫尺,千里。
甚至不如陈淮突袭的一击吗?
至少那道剑气,还伤到了白青渊的眼角。
白青渊落地,胜负已分。
学官就要宣布对决结束。
突然间!
高玄罡的枪,炸开了!
不是寻常的爆炸,是一道法术后手。
枪的碎片如有灵智般,朝着白青渊激射而去!
高玄罡竟布置了法术。
他何时修习的?
没法回答这些疑问,因为他已经重伤昏迷。
更关键的是,白青渊放松了警剔。
他没有想到,高玄罡会有这样的设计,还是以法术的形式!
算了,就再多显露一点东西吧。
这一击会给自己造成些伤害,但没有陈淮那样直击要害。
所以,没必要使用时间之术。
白青渊伸出一指。
准确来说,这是一个特殊的手势。
很奇怪,众人没有在此招中感到什么战意,反倒令人平心静气,
“这是什么招?”
台下议论纷纷,饶是见识甚广者,也觉得新奇。
“拈花指,来源于三圣山的神国。”
还是有几人迅速得出了这一结论。
萧梦客和顾浣尘相视一眼,他们都脱口而出,因为两人在藏书阁研究了不少楚地罕见的法术。
特别是当时,顾浣尘对不净观颇感兴趣,得知高山之巅仍有人在传承这些术法时,很是惊奇。
如魏虚涵所说,白青渊的确深不可测。
直到此刻,许多士子才后知后觉,他们对白青渊了解太少了。
其实,从他显露的东西来看,是足以匹敌萧梦客的。
两人同样在法术上全能,擅长武技却只作为次要手段,而白青渊还有着圣地独特的传承。
他在前面的对决中,太多速胜速败,倒是留下了更多想象空间。
与他相比,萧梦客近乎明牌。
擂台上,这场对决彻底结束了。
仅仅是一指,却几乎阻拦了所有碎片,只剩一两道划过白青渊的身侧。
眼角的伤刚治好,这下又划了一道,但仅此而已了。
白青渊晋级,决战将至。
萧梦客对战白青渊。
这场决战,绝对算不上出人意料,就是有些缺乏故事性。
毕竟,两人并没有多少交集。
就连在之前的对决里,也没什么可说的。
例如,要是顾浣尘对战白青渊,两人同样不熟悉,却颇具话题性。
三次对决本就是噱头了,人们还能讨论,真正全力不藏拙的白青渊,是否能战胜顾浣尘。
时至此刻,经过与高玄罡的一战,观众们对白青渊已然改观。
知晓他是有些慢热的,进入状态没那么快。
仔细分析会发现,与顾浣尘的第一战,白青渊打得较为随便,根本没用多少手段;第二战算是打了个措手不及,和与陈淮的那一战有异曲同工之处。
所以午间休息时,甚至有人已经总结出了战斗规律,作出预测:萧梦客胜的话,必须是速胜,被拖入长盘,白青渊的机会将越来越大。
与那些熙熙攘攘、喧嚣嘈杂无关,萧梦客一个人回到了竹林小筑。
“马上要决战了,哥哥不应该好好准备一下吗?”携着轻盈笑声,顾浣尘走来,坐到石凳上。
她身后,其他几位友人也跟了过来。
萧梦客倒是很诚实:“虽然这么讲显得有些懈迨,怎么说还要靠着夺魁来选定明年的任务。但最后对手是白士子的话,总觉得差了些什么,没那么尽兴啊。”
光阴冢很神秘,按顾浣尘所说的话,白青渊暗中可能也有谋划。
只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白青渊给予的观感还不错,所以他并未对这人有实质的敌意。
萧梦客记得外城初见此人算得上彬彬有礼,之后苗氏事件中也是热心帮了自己小忙。
总的来说,还是不熟,无甚交集。
要怪就怪宋景云太弱了吧!
萧梦客想着,从前世阅读经验来看,要是一部好的小说,肯定会把矛盾最激烈的放到最后。
虽然实际上他觉得宋景云作为什么“宿敌角色”还远不够格,但与之一战还能称上些故事性、命运感。
和白青渊么?
如果不是家族之事额外提供了动力,这会是很纯粹的一场切磋。
尽力而战,展现风采就足够了。
可现在的自己,有不得不赢的理由。
陈淮拍了拍萧梦客的肩膀:“老萧,赢下这场决战!”
张骁点头微笑,没有多说什么。许麦同样如此,默默表示了支持。
顾浣尘柔声道:“月姐姐养伤没法过来,她说赢了以后会和大家一起庆祝。”
公主攥紧拳头,表示鼓励:“加油啊!”
公输易说:“那边藏得太好了,我没得到更多情报,但反过来说,我认为他不愿展露某些东西。所以萧兄,我不觉得他所谓的底牌有多么可怕。”
萧梦客无奈笑着说:“你们这么正经,反而搞得气氛有点紧张了。没事,我相信我自己的能力,但还是感谢大家的鼓励。我的目标只有一个,从未改变,那就是夺魁。”
……
决战之时到了。
安静,第一次如此安静。
只有偶尔拂过的风将擂台旁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
这样的安静有许多原因。
无论如何,到了决战之时,总有许多观者会代入到这种紧张的氛围中,摒息凝神。
另外,此战在话题上确实无甚可说,比起那些场外杂事的讨论,人们更将目光集中在两人的表现上。
最后,是两人超然绝伦的风采,令人目不转睛。
虽然把重点放在这儿有些奇怪,可此事切实影响众人的观感。
大祭酒曾告知萧梦客,挑他去迎接西域来客,正是因为看上去就能担得起大楚的门面。实际上,他对此类事情也不陌生了,在清河剑宗时,他常被选为代表,也出于此。
而白青渊的长相虽与楚人有异,却别具一番异域之风,再加之圣地带来的超凡之感和本就拥有的风度翩翩的气质,足以与萧梦客抗衡。
也可能是两人间实在没什么故事可讲,在这方面似能构成竞争,也勉强说得上个话题了。
萧梦客近来从未感到如此平静过。
这一战,排除所有杂念,只想全心投入,好好打一场。
白青渊仍表现得很有礼貌。
两边缺了些剑拔弩张的气势。
甚至观者们一时没意识到,对战开始了。
白青渊周身气势陡然剧变!
战局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竟是一贯慢热的白青渊主动出击,凌厉无比!
万箭齐发、千羽落!
白青渊直接使出与顾浣尘对决时,攻势最凶猛的两招。
“不,他的思路没有变,只是这次,他在战术上更激进些,在战略上,仍然有所保留。现在的白青渊,只显露了最表层而已。”魏虚涵点评道。
陈淮不服气,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只使用武技的白青渊,仅仅是最初级的形态。
萧梦客笑着说:“既然如此,我也以武技应对。”
他拔剑了。
说起来,他没用过连十一剑。
虽然出身清河剑宗,却并未投入很多在剑道上。
另外由于修为总是领先别人不少,这种连续繁琐的剑式,他基本用不上。
真不错。萧梦客发自内心地这么觉得。
说到底,这么久了,他很难碰得到与自身年龄和实力同时相近的对手。
而今,终于有这样的机会,不是值得高兴之事吗?
“是连十一剑,老陈,萧兄在用你那招对敌!”公输易惊喜道。
陈淮赶忙摇手说:“老易你太抬举我了,我哪敢代表这一招…不过,大家要是这么觉得,嘿嘿,我也勉为其难认了。”
萧梦客不断挥剑向前,身旁如同出现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箭羽阻隔。
白青渊看到形势不利,立刻转变思路,集中一点,以强攻破防守!
破解这招的方式,高玄罡已经演示过了。
可由于他修行不均衡,没法同时借助法术防御,所以只能作为最后搏命的一击。
对于萧梦客,这不是问题。
而且,他将剑抛了出去。
是飞剑!借助灵力隔空进行操纵!
既然进入炼炁期,就不能拘泥于过去的打法。
但他这样的表现,还是引得学官们惊讶赞叹。
因为大部分士子仍是胎息期,他们还无法理解这一点。
虽然炼炁修士对于灵力的操控是更为精细的,但并不代表,一进入炼炁,就能掌握这种能力。
甚至,由于能调度的灵力突然暴涨,刚晋升者反倒会变得笨拙,把握不好大小强弱。
此时的萧梦客,一边设置禁制不断防御,一边御剑使出连十一剑,攻向白青渊,这就是天赋,绝对是当世罕见的天赋。
不知道院会否象之前一样封锁消息。
若是此战具体情况流传于诸国之间,想必被拿来与萧梦客作比较的,会是巴希尔和达铎二人!当然,白青渊也会进入这一行列中,但毕竟他的年纪大了些。
同岁之时的表现,萧梦客很可能略压达铎,只有巴希尔能与之讨论一番。
白青渊眉头微皱,他不再停留于纯粹的武术。
同时,并非仅释放法术。
谁都清楚,越战到后面,消耗是越大的。
能长线作战,是因为前面的对手修为不及自身。
从表现上来看,萧梦客的灵力浑厚程度很可能略胜于自己。
所以,此战,反而必须速战速决!
萧梦客闪转腾挪间,将飞剑撤到另一边。
一刹那,两边都未出招。
“这样算进入第二阶段了吗?”陈淮喃喃道。
很明显,白青渊动用了法术,和上一战结尾相同的神国法术。
“不,不仅如此。”顾浣尘的神情有些凝重,“他已经悄然用了别的东西。”
第一招,依旧是拈花指。
萧梦客没有避其锋芒,继续操控飞剑,使出连十一剑。
“不对,糟了!”顾浣尘蛾眉紧蹙,她的双眼虽是一片灰蒙,却显出了焦急之意。
霎时,擂台内空气躁动不安,就连众人看到的画面也颤斗起来。
红莲焚世!
并且,这一回合白青渊完全破解了连十一剑的剑式!
他轻而易举避开了每一招。
反过来,火莲在萧梦客行进路在线接连绽开!
就象是有预测能力,看到了将要发生的一切。
“是啊,光阴冢闻名遐迩的,不仅是时间之术,还有占卜之术。”
张骁紧盯着擂台之上,语气肃然。
就在萧梦客万分危急之时,飞剑倏然转动。
白青渊一愣,不对,明明走完了十一招剑式。
怎么会有…第十二招?
第十二招,若是执剑手中,这一招是不可能存在的。
因为它会让手腕、臂肘、肩膀扭曲到常人不可能到达的地步,更遑论发力了。
可这是飞剑,并不需要手臂操控。
萧梦客本来随性尝试的一招,成为了神来之笔!
这是幸运,当然也是实力的体现。
若他没有即兴用出此招,白青渊的攻势将连绵不断,不会给萧梦客留下喘息之机。
轻则全面陷入劣势,重则直接被当场击败。
这么一想,还真是凶险。
萧梦客额角也冒出几滴汗。
然而,没有如果。
此刻的局势完全不同,第十二剑打断了白青渊的攻击,还让萧梦客意识到他运用了占卜之术。
不过还远称不上对萧梦客有利,占卜之术,推演天机,尽管消耗巨大,但对白青渊来说是完全不亏的。
他不觉得萧梦客有什么办法破解此法。
十二剑是个意外,毕竟占卜需要过去作为考察,这一招式的确打破了常规。
但萧梦客可能在其后每一招都做出难以预料的创新么?
白青渊唯一担心的是,被拖延太久。
他的消耗已经大到了能够支撑的边缘,若不能尽快击败萧梦客,自己的状态会很快断崖。
萧梦客立刻使出各种法术,眼花缭乱,他要赌白青渊无法同时处理这么多信息。
白青渊勉强顶住,但他的攻击缩减到最为简洁的层次。
靠着推演能力的加持,在爆发极限低于萧梦客的情况下,仍能找到对方的各种疏漏。
在自身防守的一端,又能不断回避各方向到来的进攻。
到了这个阶段,两人靠的都是消耗战。
考验的是千钧一发下保持清醒的能力。
首先犯错者,将即刻输掉对决!
白青渊没有犯错。
可是他在推演时,兀地浑身刺痛,噗地吐出一口血!
怎么可能,被反噬了?
要输了吗?
不,并非如此,因为萧梦客也印堂发黑,嘴角流血。
所以他没能抓住这一间隙。
白青渊恍然大悟。
萧梦客竟对他自身使用了诅祝之术!
这样,当白青渊试图推演时,同样受到影响。
以自伤的方式,硬生生打断了占卜。
但是…不亏,甚至,势头到了萧梦客那边。
白青渊大笑着,接下来就背水一战吧!
反正负担的消耗已然超乎身体的承受范围,干脆再加码一点!
只见他周身光华流转,令人感到奇妙、庄严,如同天人!
“这是…三十二相!”顾浣尘立刻作出判断。
无论是道院士子,还是三十六巷观众,在这一刻都为之动容,白青渊透露的慈悲之意,让人忍不住潸然落泪。
萧梦客瞳孔一缩,诅祝之术竟无法捕捉到白青渊了。
五蕴皆空,无色无相!
白青渊下了壮士断腕的决断,他无法支撑这么多的术法,气势断崖了。
可他搏得了机会。
要不要动用神魂术?
这是萧梦客此时的想法。
那样会很麻烦,最好不要在众人面前展现。
叹了声,最后一击有点草率啊。
不过,尝试一下吧。
白青渊无力动用任何东西了,他只能依靠自己的身体。
攥紧双手,蓄力,破空挥去!如意金刚伏魔拳!
双拳所及之处,空气传出剧烈的爆破之声!
萧梦客则相反,他抛出了数张符录。
“他在做什么?犯蠢了么?这个状态下的白青渊,无法被符录攻击到。”魏虚涵不解,厉声说道。
他自是对萧梦客抱有敌意,但此刻他只是对这样轻率的应对十分失望。
符录并没有被引动,而是飞至各种,不断翻腾,变换位置。
众人这才意识到,萧梦客要以此布置阵法。
可还是不明白,此时阵法还有什么用呢?
只见纸人飞出,萧梦客身形变淡。
“哦,有趣,萧士子也想复刻白士子的效果么?”学官梁垣聚精会神于战斗上,似是此时才想起自己有点评的工作。
通过符录布阵,萧梦客混入纸人之中。
此刻,双方都无法捕捉到对方了。
白青渊更急迫一些,因为他的消耗更大,在十数息内,就将力竭!
罢了,相信直觉,赌一把。
他瞄了眼几个纸人的方位,闭上眼。
最后的伏魔拳!
拳头卷起罡风,朝着萧梦客的方向轰去!
他赌对了!
萧梦客也赌对了。
这一瞬,白青渊无法维持三十二相,已进入了天人五衰之状。
飞剑,回转!
白青渊眼角一热,怎么,又是刺中了原先的伤口?
左眼看不见了。
但他知道,自己避开了萧梦客的反击。
他猜到会有反击,所以双腿还留着些蓄力。
但为什么,萧梦客笑得那么璨烂?
糟了!
自己的左眼,没有问题!
飞剑这一瞬才到来!
因为白青渊两次受此伤,有了施行厌胜术的基础,此术带来了虚假的疼痛感,再加之瞬息间借助魇魅幻术造成的“失明”,白青渊上当了!
所以,对决结束!
胜负已分!
白青渊倒飞之时,手中突然出现一个动作。
可他终究没有使出任何法术。
萧梦客留意到了这个动作。
熟悉的动作,在哪里见过?
胜利的喜悦被疑惑冲散。
直觉,依旧是直觉。
这一战,没那么简单。
莫名地这么觉得。
甚至,那久未出现的网,浮现于脑海中。
白青渊,京城,真的是初见吗?
还是在更早之前,已然与他相遇过?
萧梦客最终还是松了口气,罢了,怎么说,此人并未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之事。
京城太多有秘密的人了,自己还远没有能力看清一切。
他抬起头,不知何时,大祭酒已在身边。
擂台下的观众还沉浸于对战中,没有反应过来。
在看到擂台上萧梦客的身影时,喧闹才刹那爆发,人头攒动,山呼海啸。
萧梦客看着自己友人们的脸,看到他们都为自己感到喜悦。
这就够了,至少这一刻,该享受胜利,不是吗?
“大祭酒大人,说好的挑选任务和借用灵宝的机会,您不会食言吧?”
卢越哈哈大笑:“萧士子,当然如此,老夫说到做到。只是现在说这些多无趣。”
他举起萧梦客的手臂,向所有人宣告:
“武考,夺魁者,萧梦客士子!”
……
一切尘埃落定后,萧梦客来到藏宝阁。
扫视着此等足以杀死炼炁修士的法器。
若是寻常时候,只会感到赞叹,而不是评估它们的战力吧。
夺魁之后,他的神情丝毫没有轻松。
他明白,真正危险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