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殄天物啊!”
“那张红木椅子,看色泽少说也有百年历史了。这群粗鄙莽夫,除了杀人放火搞破坏,简直一无是处!”
佟一帆的心在滴血,早已将李青云没有出门迎接的愤恨丢到了脑后,更没意识到陈长欣的劳骚是在哭穷,痛心疾首道:
“李青云,你,你知道这张椅子值多少银子吗?这可是太祖时期的鬼脸紫檀啊!”
李青云看都不看他,“一张破凳子能值几个银子!”
“值三百两!”
他话音落下,李青云也故作手忙脚乱地将炉膛里的木柴都掏了出来,还往上浇了两瓢水,惊声道,“真值三百两?快去请木匠把这张椅子修好!”
佟一帆摇头长叹,“破成这副模样,修好最多值五十两!”
“五十两也是钱啊!”
李青云高兴地笑了几声,皱眉道:“你谁啊?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本官,鹿鸣县新任县令佟一帆!”
他说话间,拿出了朝廷新发的官印,相州府官差也拿出了告身敕牒,待李青云查验过后,又双手奉上了相州知府的密信。
大抵意思是让李青云配合佟一帆整饬鹿鸣县治安,清缴叛军馀孽,待稳定后,再撤回吉安县修整,听候朝廷调遣。
“银子呢?”
李青云收起密信,“将士们都等着发饷呢!”
“本官哪来的银子?”
佟一帆面露不悦,阴阳怪气道:“清剿叛军所获的财物还不够给将士们分的?”
兵卒如匪,破城后,主将为笼络军心,往往都会纵兵劫掠,任其欺辱妇女,哪怕是官军平叛,亦是如此。
过程中没发生杀良冒功的行径,带兵将领都能称得上儒将了。
在佟一帆看来,李青云此时此刻就是贪得无厌。
“我带佟大人去街上看看,你给我指指什么东西值钱,我现在就让兄弟们抢了!”
李青云拽着他走出了县衙。
佟一帆奋力挣扎,连呼有辱斯文;两位仆人本想阻拦,却被陈长欣狰狞的目光吓得险些跪在地上,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的跟了上去。
街上百姓满脸菜色,茶楼生意冷清,酒肆里也只提供简单饭菜,米铺布行虽在营业,货物却寥寥无几;
士绅和商贾的豪宅里面,更是空无一物,耗子来了都得含着泪走。
“李将军真的什么都没捞着?”
佟一帆看他点头,想哭的心都有了。本在翰林院担任编篡的他,砸锅卖铁凑了万两白银,又向吏部员外郎发了毒誓,才当上了鹿鸣县令。
本以为上任后,不出数月,便能连本带利捞回来,谁曾经竟是这副景象。
李青云皮笑肉不笑地道:“佟大人不怕激起民变,不妨试试。”
“可是我也没银子给兄弟们发饷啊!”
佟一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感觉前途一片灰暗。捞不到银子,就无法孝敬上官,不能孝敬上官,就会受到责罚,甚至客死他乡。
李青云淡淡道:“如今城内安定,百姓归心,李某少陪了。”
佟一帆才不信他的鬼话,更担心半夜被叛军抹了脖子,拽着他的骼膊道:“李将军在等三日,我马上给相州府修书一封,想办法给兄弟们弄点饷银。”
“哈哈哈,我就知道佟大人不会让兄弟们挨饿的!”
你们死不死与本官何干?
本官是怕你们走了,把命丢在这里!
佟一帆心中暗骂,脸上却挂满了笑容,催促仆人通知酒楼准备几道好菜,要与李青云把酒言欢,字里行间奉承诌媚。
当官前勤学苦读的圣贤经义,张口闭口的刚正不阿,都被丢到了脑后。
他眼下没有买官卖官的经费,为了保命,姿态放的极低,饭桌上频频敬酒;只可惜一路舟车劳顿,刚刚又受了惊吓,几杯酒下肚就趴到了桌上,被仆人背回了县衙。
“tui!”
陈长欣啐了口唾沫,不屑道:“大梁朝的文官从上到下都是浑蛋,刚他妈上任就想刮地皮,迟早得让人砍死。”
众亲兵发出了戏谑的笑声。
李青云不置可否,也正因知晓大梁朝的诟病,故而才竭尽全力地想要将陷阵营打造成虎狼之师,这也是他在这个封建王朝的生存资本。
佟一帆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
看着光亮整洁,布置得当的卧室,他都以为还在做梦,“顺子,死哪儿去了?这是什么地方!”
吱呀……
弓着腰的顺子推开了房门,谦卑道:“太爷,这是鹿鸣县衙,桌椅板凳都是李将军搜查反贼时,从城中捡回来的,瓶瓶罐罐是在士绅宅院内的密室中找到的。”
“李将军有心了,我昨日太失礼了。”
佟一帆反思过后,又急声道:“有多少老旧桌椅?”
“就剩昨日那张破椅子了。”
顺子看他想要发飙,连忙道:“李将军的亲卫说那原本是一张桌子四把椅子,这几日兵卒闹饷,加之陷阵营平叛粮米也是从吉安县借来的,李将军烦闷,就把桌椅拆了烧火了。”
“罢了!”
佟一帆苦笑几声,吩咐道:“你去城中张贴告示,就说县衙要招一百名衙役,三十位狱卒,再找十个身强体壮,有功夫傍身的好汉子保护我。”
顺子着急道:“太爷,咱们没银子啊。”
“只要鹿鸣县的百姓死不绝,爷就缺不了银子,爷的命可是万金不换!”
佟一帆满脸冷笑,安全有所保障,才能放心大胆地捞银子。
鹿鸣县的士绅商贾死绝了也是好事,空出来的员外名额可以卖给他人;吉安县就是不错的选择,蔺县令肯定乐意。
“快去啊!”
佟一帆看他不为所动,猛地抄起了茶杯。
“太爷,小人走了,这里就剩下您了。”
顺子不等他追问,“昨日您让来福去相州府送信去了,李将军说不想打扰您休息,也将兵卒都撤走了,如……”
佟一帆猛然站起,“李青云呢?”
“李将军回校场了,还将从大火中抢救出来的户籍,案卷等物都……”
“那些东西有老子的命金贵吗?快护送我去校场!老爷被叛军伤了一根汗毛,我就扒了你的皮!等等,缓存笔墨纸砚,顺路把告示粘贴。”
……
鹿鸣县校场。
负手而立的李青云,扫视着正在训练的新兵。
陈长欣快步走了过来,“青云哥,吉安县的兄弟传回消息来了,要求加派人手,又有几个村子丢了女人,山鬼抓人的消息已经传到县里了,他们至今都没找到那群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