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何出此言?”
李青云抻着脖子发出了疑问。
“外乡人吧?”
老丈看到李青云点头,不紧不慢的道:“后生,咱大梁朝最大的诟病在哪里?”
李青云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横征暴敛,残害百姓。”
“你有些眼光,说的却是片面之言。”
老丈捋了捋胡须,摇头晃脑道:“归根结底,还是皇帝昏聩无能,朝臣挟势弄权,百姓申冤无门,兵卒生不如死!”
顿了顿,又颇为得意道:“朱大王说了,新朝不论出身,只问才能;没有所谓的士绅大族,更不会向抢强权低头。”
李青云顺着他的话音往下说:“不论才能,如何取才?”
“狗官何德何能?亦有才乎?”
老丈看到李青云哑口无言,讥笑道:“依老夫之言,龟公妓女,地痞无赖,或是换条野狗,坐在县衙,亦能代天牧民,治理地方。”
这番话虽说的夸张,却异常贴切。
大梁朝的吏是祖传父,父传子,一脉相承;官虽没有如此直接,却都是出自豪门望族,擅长弄权舞弊,迎合上官。
若是说,近年来的武将都是战死沙场,那文官被抄家流放,则都因为权利争斗;没有一人,因治理有方,而得到重用。
李青云对于大梁朝的弊病也是心知肚明,“老丈所言极是,不过鹿鸣县偏安一隅,想撬动朝廷,未免有些痴人说梦了吧?”
“梁朝太祖推翻前朝时,也不过几位死囚。”
老丈冷笑几声,掷地有声道:“朱大王已然论功行赏,各部同仇敌忾,入目皆是胸怀壮志之人。如今大梁境内烽烟四起,朱大王登基称帝,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此言论,放在别处,定受千刀万剐,三族问斩,九族流放之刑。
宋钱下意识握住刀柄,看到陈长欣等人不为所动,才将手掌放在了桌上。
李青云看到几位满脸心虚的汉子走进了茶楼,忽的提高了嗓门儿,“老丈为何如此笃定?”
“鹿鸣县虽说不大,却采用了三省六部的治理方案;若换成你,造反有功,被封为知府或者县令,你不会拉拢人马,壮大自身,扩建封地吗?”
老丈看到李青云若有所思,笑道:“开城门,迎朱王,均田免赋好风光,起义烽火燃四方!有这句话,朱大王就能让赵氏皇族永世不得翻身。”
“杀了那群狗娘养的!”
“最好把皇陵都他娘的刨了!”
桌上的几位食客破口大骂,也引得周围百姓同声附和。
……
大梁朝,偏头关,烽火台。
凄厉的惨叫还未落下,撞在坞墙上的倒楣蛮兵闷响一声,没了动静。
刚控制住身下战马的蛮兵还没来得及喘息,一支箭矢便钉在了马臀上,吃痛之下四处狂奔,另外两位骑兵哪还有心思杀敌,竭尽全力控制着身下的战马。
坞院本就不大,地上还有八具奴兵尸体。
嗖嗖嗖……
躲在守望台上的韩煦连射三箭,发疯的战马冲进马厩,身上的蛮兵撞在木梁上,脑袋也弯成了诡异的角度。
“他在上面,杀上去!”
两位蛮兵翻身下马,手握长刀,高举的圆盾挡住两支箭矢间,便冲到了守望台。劈开刺来的长枪,同时发起了攻击。
“杀!”
韩煦垫步扎枪,这一击势大力沉,擦着盾牌边缘刺进蛮兵咽喉,巨大的力量将他的后脑击穿,战盔都飞了出去。
仅存的蛮兵趁机冲到了面前,长刀悍然劈下。
韩煦闪身躲避,拽出了后腰上的匕首。
兵器长短上的差异,让他连连躲避。
蛮兵久经沙场,如今同伴接连惨死,也收起了轻视之心,借助刀盾优势不给韩煦靠近的机会。几个回合下来,身上的铁甲反而成了累赘,呼吸愈发粗重。
身着轻甲的韩煦接连佯攻,查找一击制敌的机会。
蛮兵察觉到他的意图,大声道:“阿图鲁,别躺着了,快点起来。”
“射死他!”
韩煦趁蛮兵分心的瞬间,快速拽出了藏在夹缝里的长刀,正准备发起攻击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他下意识侧身闪躲,一柄长刀贴着肩膀劈在了木桌上。
原来,是那位被战马踢的昏死过去的蛮兵,听到同伴的呼喊,强忍剧痛,顺着台阶摸了上来。不过这一刀也加剧了伤势,张口吐出两口鲜血,含糊不清道:“呼查河,替我报仇!”
说罢,丢下长刀扑了过来。
谁知呼查河却在这时顺着守望台的绳索逃到坞院,跨上战马向外狂奔。
嗖……
了望台上飞来的箭矢撞飞了他的战盔,吓得他连忙趴在了马背上。
“呼查河,我入你祖宗!”
被踹开的吐血蛮兵抽搐了两下没了动静,死不暝目。
韩煦顾不得休息,补刀后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刚刚的搏杀耗尽了体力,也让他对冷兵器时代有了重新认知。
片刻后,重新站起的韩煦来到了了望台。
李月娘将苏晴护在身后,双手握刀,横在胸前,瑟瑟发抖,“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嫂子,没事了,他们都死了。”
韩煦缓步上前,轻声安慰,将她手里的刀拿过来才松了口气。
“呜呜呜……”
李月娘忽的扑进韩煦怀里,哭的梨花带雨。
她虽出生在猎户家庭,可平日里仅仅是打猎,奴兵濒死的哀嚎在脑海中回荡,让她再次想起来丈夫惨死的场景。
“都过去了,你不杀他,咱们都得死。”
韩煦轻轻拍着李月娘的后背,只有给她生的希望,才能让她度过难关。
李月娘逐渐恢复镇定,连忙松开韩煦,红着俏脸羞怯道:“韩煦,谢谢你救了我们。”
“也谢谢你帮了我的大忙。”
韩煦点燃火把,清理战场,烽帅罗宾等人的死也因蛮兵出现变得合情合理。
雍朝虽重文轻武,却也有军功制,今夜斩杀三位铁甲蛮兵和八位奴兵;凭这份战绩,足以洗脱配军身份。
断腿战马失去了价值,在刀锋之下得到了解脱。
他取下受伤战马后鞧的箭矢,拿着烧红的匕首按了上去。
烽火台内缺少药物,这是战场上最简单的止血法,它能不能活下来全靠天意。
期间还从铁甲蛮兵身上搜出来十几颗金豆子和三枚巴掌大的银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