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言的心神,彻底地被这番描述给吸引了。
他知道,这才是筑基期修士,与炼气期修士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术法,可以通过学习,通过练习来掌握。
而神通,却是求不来的。
那是修士自身对“道”的理解,达到了一定境界之后,所自然而然衍生出的一种独无二的能力。
秘籍之中,更是枚举了诸多玄奥莫测的神通,并配以简略的描述。
炼形之道,有神通曰“担山岳”,力能扛山,一拳之下,足以崩裂大地。
更有神通曰“缩地寸”,步法如电,咫尺天涯,于方寸之间,挪移乾坤。
炼气之道,有神通曰“掌心雷”。引九天神雷于掌中,至阳至刚,破邪除秽,乃是一切阴邪鬼魅之克星。
炼神之道,有神通曰“入梦蝶”。神游物外,杀人于梦中,无影无形,防不胜防。
神通万千,各有玄妙。
陆青言看着这些描述,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
到了这个程度,陆青言才真正感知到了修真者的强大。
陆青言一字一句地看着,他的心神,彻底地沉浸到了这个由神通所构建起来的世界之中。
他甚至开始在心中,默默地推演。
若自己日后,将那《镇狱神体》修至大成,是否也能领悟出那“担山岳”的无上神通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燎原的野火,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放下秘籍,陆青言发现篝火早已熄灭,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顺着那条官道望去,远看不到尽头。
他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
朝着前方而去。
随着不断地前行,官道渐渐地消失了。
出现在陆青言眼前的,是一条被无数车轮与马蹄,硬生生地从那蛮荒的丛林之中,碾压出来的泥泞土路。
空气变得潮湿,闷热,粘稠得象是一块巨大的湿布,死死地蒙住了口鼻,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沉重而又艰难。
道路两旁的植被,也开始发生变化。
无数陆青言叫不出名字的,充满了野蛮生命力的藤蔓与巨木肆无忌惮地生长在路边,
它们将自己的枝桠与根须,伸向天空,伸向道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腐烂草木与不知名野兽的腥臊气息。
偶尔,还能从那幽暗的密林深处,听到一两声兽吼。
这里,便是南云州。
陆青言行了近一个月,终于抵达了这里。
又行了三日。
一座通体呈现出黑白二色的雄关,出现在了那地平线的尽头。
那便是南云州的第一座边城。
白骨关。
当陆青言真站在这座雄关的城墙之下时,他才真正地理解了,为何此地,会得这样一个充满了不祥气息的名字。
城墙很高,很厚。
但砌成这城墙的,却并非是寻常的青石与砖块。
而是无数块巨大的,不知名巨兽的森森白骨,与一种通体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曜石,混合砌成。
城墙之上没有旗幡,只有一颗颗狰狞可怖的妖兽头颅,被用粗大的铁链,高高地悬挂着。
那空洞的眼窝,正无声地俯瞰着所有试图进入这座城市的人。
街道之上的行人,也与东山郡这等内陆城市不同。
无论男女老少,几乎每一个人的腰间,都佩戴着一柄或由兽骨打磨而成,或由粗铁锻造的短刃。
他们的脸上,没有东山郡百姓那种安逸与平和。
他们的眼神,像狼。
城中只有那从一间间冒着黑烟的铁匠铺里,传出的“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那一间间门窗大开,里面挤满了赤着上身,浑身刺着青皮纹身的壮汉的酒馆里,传出了粗野的喧哗与叫骂。
空气中,那股子蛮荒的野性愈发浓郁。
陆青言象一个前来此地讨生活的异乡客。
将马匹寄存在了城门口的马厩,然后独自一人,走进了这座这边陲小城。
他在城中最大,也是最是热闹的一家名为“野狼”的酒馆里,住了下来。
酒馆很大,也很吵。
陆青言要了一间客房,后便独自一人,坐在大堂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要了一壶麦酒,一碟风干肉干。
然后,他便竖起了耳朵,听着这间酒馆里每一个角落的声音。
“老张头,听说了吗?血手帮那伙妖人,前几日又下山了,把城西的王家村给屠了邻桌,两个看起来象是本地农户的老者,正就着一盘炒蚕豆,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屠了?!”另一个老者,闻言大惊,“都—都杀了?”
“那倒没有。”第一个老者摇了摇头,脸上却无半分的庆幸,只有一片麻木的悲凉,“只抢了粮食,杀了几个敢反抗的后生。”
“报官了吗?”
“报了。”那老者嗤笑一声,那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都督府那边,派了两个小吏,过来转了一圈,说是会严查到底,然后就没下文了。”
“唉”另一个老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头?”那老者将杯中那浑浊的麦酒,一饮而尽,“等哪天,咱们的脑袋,也被那些妖人当成夜壶给拎了去,这日子,怕是才算到头了。”
都督府。
陆青言在心中,默默地咀嚼着这三个字。
他知道,那便是朝廷在这南云州,所设立的最高权力机构。
只是这机构,似乎并不怎么得民心。
就在此时,一阵充满了嚣张气焰的喧哗声,从酒馆的另一侧传了过来。
“妈的!这趟活,又白干了!”
一个赤着上身,胸口纹着一头下山猛虎的壮汉,将手中的一个巨大的酒杯,狠狠地顿在了桌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那帮焚天谷的杂碎,也太他妈不讲道理了!说好的这任务交给我们黑虎堂做,他们凭什么半路截胡?!”
“凭什么?”他身旁一个看起来要冷静一些的同伴,冷笑一声,“就凭人家的拳头比你硬。”
“我可听说了,这次带队的,是焚天谷谷主的三弟子,火孩儿罗通。那可是个狠角色,据说一身的火系功法,已经到了筑基期的境界,一言不合,就放火烧山”
“我们黑虎堂虽然在白骨关也算得上小有名气,可跟人家这种名门大派比起来—”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妈的!”那壮汉又灌了一口酒,脸上写满了不甘,“这种事也不见朝廷来管管,这世道真是—”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