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一席话,真乃拨云见日,令下官茅塞顿开!之前是下官短视了。”
陆青言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一丝后怕和庆幸。
他知道,眼前这位郡守大人,是一座可以倚靠的坚实大山。
但他也更清楚,这座大山,只能用来“借势”,而绝不能当成永远的“避风港”。
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好奇地问道:“大人,那……可有修真者,在朝为官的?”
这个问题,让张承志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他沉吟了片刻,才缓缓点头。
“有,但很少。”
“为何?”
“因为不划算。”张承志的回答简单而直接,“修仙者,求的是长生,是超脱。而当官,要处理繁杂的公务,要与各方势力周旋,要为治下百姓的吃喝拉撒操心。这些俗务,会极大地占据他们修炼的时间。”
“你想想,有这个时间,去深山老林里闭关苦修,不比在我们这红尘俗世里打滚要好得多?”
“不过……”他的话锋一转,“朝廷的实力,也绝非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大夏工部,就掌握着数种足以威胁到修真者的军国利器,比如专门用来破除护山大阵的‘破神弩’。”
“而且,朝廷也招揽了大量没有官身、不受俗务缠身的修真者作为供奉,享受朝廷俸禄,为王朝办事。在凡俗王朝,当一个逍遥自在的供奉,不也很好吗?至少,比在宗门里打生打死,争抢资源要安逸得多。”
一番话说完,张承志不再多言,只是端起茶杯,深深地看了陆青言一眼。
那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试探与审视,只剩下纯粹的期许。
他已经将所有的利弊,所有的规则,都摆在了陆青言的面前。
“好好干吧。”张承志放下茶杯,下了逐客令,“等你什么时候坐上本官这个位置,就算是筑基期,甚至金丹期的修士,见你也得客客气气。到那时,一个炼气期的李玄风,又算得了什么?”
“下官……明白了。”
陆青言站起身,对着张承志,再次深深一揖。
“多谢大人今日解惑之恩。”
走出书房,看着外面广阔的天地,陆青言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
张承志的话,为他扫清了最后一点迷雾。
让修真者忌惮,只是被动的防御。
他陆青言要的,从来都不是偏安一隅!
他要的,是主动权!是拥有掀翻棋盘,自己来制定规则的力量!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几个关键问题,需要他亲自去确认。
他感受了一下脑海中那枚温润如玉的【天命官印】。
他的修炼,并非吸收天地灵气,而是汇聚民望,凝聚官威。
这条路,与传统的修仙者,截然不同。
对于普通的修真者来说,官身是枷锁,修炼进度会被“俗务”所拖累。
但对于他来说却恰恰相反。
他处理的“俗务”越多,获得的“民望”越强,他的实力,只会越强。
当官,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修行!
想通了这一点,陆青言的眼中,闪铄起名为“野心”的火焰。
广陵县,只是开始。
他抬起头,望向县衙之外,那片更广阔的天地。
……
平阳李府。
李正源面色阴沉地坐在太师椅上,讼师方克和管家李忠,则垂手立于一旁,气氛压抑得可怕。
“老爷,那五万两白银……真的就这么白白便宜了那姓陆的小子和张承志?”李忠终于忍不住,愤愤不平地开口,脸上写满了不甘。
“白白便宜?”
李正源缓缓抬起头,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哪里还有半分在公堂上的悔恨与恐惧?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毒蛇般的阴冷。
他冷笑道:“你想多了,我李正源给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拿不回来的道理!”
“那五万两,不过是暂时寄存在库房里罢了!”
他的声音,如同数九寒冬里的冰碴子。
“只要那河堤工程一天没有真正开工,这笔钱,就永远是一笔死帐!我要你们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件事,给我拖下去!用尽你们所有的手段,拖!”
方克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明白了族长的意思:“老爷英明!只要河堤修不起来,钱炳坤那个蠢货,就永远是戴罪之身!而陆青言那个小子,也拿不到半点政绩去跟郡守邀功!我们就这么耗着他!拖着他!”
“没错!”李正源发出一声阴森的冷笑,“就拖到玄风回来!”
“玄风前几日给我发信,他正到筑基关键时刻。等玄风筑基成功,携仙师之威归来,别说是区区一个毛头典史,就是他张承志,也得重新掂量掂量,敢不敢为了一个死人,去得罪一位真正的仙师!”
他的眼中,杀机毕露,一字一顿地说道:“到时候,我不仅要让他把这五万两,连本带利地给我吐出来。”
“我还要让他陆家满门……不得好死!”
……
三日后,广陵县城门外。
东山郡守张承志的仪仗,在百姓们敬畏而复杂的目光中,浩浩荡荡地启程,准备前往下一个巡查地点。
那五万两白银,已经在郡府官员的监督下,如数缴入了郡府在广陵县的银库,随时准备后续支用。
陆青言与广陵县一众官吏,在城门外恭送。
当张承志的马车缓缓驶过时,车帘被掀开一角。
郡守大人的目光,如同一柄冰冷的剃刀,先是掠过了面如死灰的县令钱炳坤。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连一个多馀的眼神都没有。
随即,张承志的目光转向了陆青言,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他的目光,在陆青言的身上停留了足足三息。
“陆典史。”
张承志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又带着一股压力。
“本官,在郡城等你递上来的功劳簿。”
说完,车帘缓缓落下,隔绝了那如山般的视线。
陆青言对着车驾远去的方向,弯腰拱手。
“恭送郡守大人。”
仪仗远去,烟尘滚滚。
在场的所有官吏,都是人精。
他们看着这两个被郡守大人用截然不同的态度对待过的人,心中都跟明镜似的。
郡守大人,这是要彻底放弃钱炳坤了。
而他,将所有的希望和权力,都压在了陆青言身上。
广陵县的天,要彻底变了!
送走了郡守这尊大佛,陆青言手持那枚代表着典史身份的青铜官印,第一次以“主人”的姿态,踏入了县衙。
他以为,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一场来自整个官僚体系的排挤与叼难。
然而,当他刚刚踏入县衙二堂,准备前往自己那间偏僻的典史房时,一个肥硕的身影,却以一种与他体型完全不符的敏捷,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哎呀!陆典史!”
县令钱炳坤,那张肥脸笑得象一朵盛开的菊花,热情得近乎谄媚。
“我正想着派人去请你呢,你就来了,真是心有灵犀啊!快请坐,快请坐!”
他不由分说地拉着陆青言的袖子,竟是直接将他引向了原本属于县令那位于正堂东侧的,那间最为宽敞明亮的公房。
“来人!上好茶!把我珍藏的‘雨前龙井’给陆典史泡上!”
钱炳坤一边大声吆喝着,一边亲手为陆青言拉开椅子,那姿态,躬敬得象是在伺候自己的亲爹。
这 180度的大转变,让周围那些准备看好戏的吏员们,一个个都惊掉了下巴。
这……这是唱的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