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端羊汤上来,问:“我让龙龙过来吃饭吧?要不要给你们也盛饭?”
大师兄问向东:“你还想喝不?想喝我陪你再喝几杯,让他们几个先吃饭?”
向东笑着说:“那一起吃饭吧!酒喝到现在这样最舒服。”
她站起来跟着嫂子去厨房端饭。
吃好饭,大师兄招呼几个人重新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嫂子切了一盘西瓜、一盘黄河蜜端过来。
大师兄问向东:“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南方?度完蜜月就走吗?”
她和向东对视一眼,笑。她说:“哪有什么蜜月?领完证第二天我就回山丹了,月初才回来,也一直在忙工作,上周末我俩一起回了趟学校。”
向东看了看她,说:“潘雪八月五号又要去山丹,她走了我就出发去南方吧?”
这是她第一次明确听他说到离开的时间,心里“咯噔”一下,然后一阵刺痛从心尖蔓延开来,握紧双手,低下了头。
大师兄说:“你俩这,还真是,现在的年轻人很少能接受长期两地分居的。”
程师兄笑着问:“听说南方好像和北方观念不一样,小师妹你不怕妹夫这一去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笑,说:“回家的路总不见得比他上次去山丹军马场找我的路更曲折吧?那次听说他除了飞机和轮船,陆地上的什么交通工具都坐过了。”
大伙儿笑。
朱师兄问:“都坐什么了?”
向东答:“汽车、火车、大货车、三轮车、摩托车,还骑了一个小时的马。”
大伙笑得更厉害了。
她说:“我现在大半时间都在下面出差,手机经常处于不在服务区的状态,即便他放下初衷,留在j城,我俩也聚少离多,不如成全他,去南方闯一闯。我相信他,真金不怕火炼!”
程师兄戏谑:“那他相信你吗?”
向东看着她,她笑着替他答:“他要不相信就不会去找我。”
大师兄问:“你俩上周末回学校了?待了几天?都见谁了?学校变化大吗?”
她答:“放暑假,没见到谁,就把从火车站到九十三级台阶,再到后河,所有的路都走了一遍。”
三位师兄听到九十三级台阶,听到后河,一下都来了情绪,纷纷问到自己记忆中校园的各个细节,又回忆起各自当年那些高光时刻,不胜感慨。
大师兄说:“哎,不知不觉,离开学校已经十二年了,还一次都没回去过。当年的同学,几乎都失散了。”
朱师兄说:“不要说大师兄,我和小程,离开学校才不过九年,当年的同学早都没联系了。现在可能就小师妹还有保持联系的同学吧?向东不知道还有联系没?”
向东说:“有几个,想联系还能联系上。”
她答:“我出差见过几个同学,还有同学专门来j城见我。”
几位师兄都很羡慕,程师兄问:“谁专门来看你?也是当年喜欢你的男生吧?”说完唯恐天下不乱似的看看向东。
她笑:“这个人大师兄可能不认识,但朱师兄和程师兄肯定认识,就是我们班当年最漂亮的那个黑龙江女孩。”
程师兄脱口而出:“塞北的雪?”
几个人全看着程师兄笑。
程师兄红着脸解释:“都在一栋楼里住着,她又跟我们班新疆那个男生谈恋爱,没人不知道吧?”
她笑着说:“就是她。来待了一天就走了,要不真该让几位师兄都见见。”
朱师兄说:“我不认识,谁呀?”
程师兄看了朱师兄一眼,问:“她现在在哪儿?怎么样?”
她答:“来找我那会儿,在西京高新区上班,从我这儿回去没多久辞职去了深圳,后来听说去了北京,到北京之后还没跟我联系呢。”
大师兄啧啧叹息:“你们这一届出人才,我们这一届都老实巴交,好多还在基层熬着呢。”
程师兄看看她,说:“这原来在学校就是个风云人物。”
大师兄问:“小师妹去哪儿出差,见谁,他们都怎么样?”
她答:“毕业时我们班有四个男生一起去了深圳一家大型饲料厂,厂子在关外,离市区很远,只有一个请假去市区,我们见了一面。一起见面的还有一个男生,是研究生毕业分到深圳海关的。上海的朋友陪我去杭州玩,还见过一个杭州的男生,十六岁上大学,四年大学几乎年年总分第一,二年级是我们班民选班长,现在杭州一家省属企业干的挺好的。”
几个师兄都问:“分深圳海关的是谁?”
她说:“内蒙的,特别高,校篮球队中锋。”
大师兄说:“这在咱们系算是分配的很好的。”
她说:“嗯,我同学自己也说运气特别好,各种机缘巧合,专业、特长、学历、人脉,刚好都够上了。”
朱师兄说:“小师妹这几年又去了不少地方?不像我们,唉,就认得广家坪。”
她说:“朱师兄不是爱看书吗?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朱师兄笑:“以前没机会出门,现在连书都没时间看了。”
程师兄笑说:“小朱以前相信知识改变命运,现在相信勤劳能改变命运。”
朱师兄笑说:“啥改变命运?在命运面前,我就是个蝼蚁。”
她笑:“谁还不是呢?”
大师兄笑:“蝼蚁也分蚁后、雄蚁、兵蚁和工蚁。”
向东笑说:“在一定条件下,雄蚁、工蚁和兵蚁好像是可以相互转变的。”
大伙笑。
大师兄说:“确实,机会还是有的,就看能不能抓住。”
这时,朱师兄问大师兄:“子文,你们中午是不是要休息呢?要不,我们下次再来看你和嫂子吧?今天突然来打扰,太辛苦嫂子了!”
大师兄和嫂子一起说:“都自己人,还那么客气!欢迎你们随时过来。你和小程是不是还在上着班呢?那就不留你们了。辛苦向东和小师妹,再把你们两位师兄送回广家坪。”
她和向东赶紧起身,一起说:“应该的,不辛苦!”
四个人再次向嫂子致谢,一起告辞出门,大师兄夫妻俩一直送到楼下,看着她把车开出省委大院。
程师兄问:“小师妹你现在住哪儿呢?”
她答:“我住在畜牧厅家属院,离这儿不远,两位师兄要不急着回去上班,去我家喝杯茶?”
朱师兄赶紧说:“下次吧,下午有客户来提货,我怕我弟应付不好。”
她这才想起来,问:“朱师兄,我之前那个师傅杨克红,后来在厂西关门市负责销售的,你知道他现在去哪儿了吗?”
朱师兄答:“他早离开种禽公司了。西关门市部撤销的时候,他就出去自谋出路了,具体现在干啥,你要想知道,我可以帮你问问!蛋鸡场有几个工人和他是一个村的,都是种禽公司建厂征地时招进来的。”
她说:“师兄别特意去问,有机会顺便问,我想知道他现在好着没?我师父以前的口头禅是‘我们么,生下来就是受苦的人。’,不知道现在还说这话吗?”
朱师兄说:“行呢。”
程师兄笑着说:“那不是你师傅的口头禅,是所有下面那些工人的口头禅。当时如果安排其他人做你师傅,也一样这么说,可能也一样对你很好。”
她点头,说:“嗯,我相信。咱j城人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