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长安喧嚣热闹,在黯淡的光影里喧嚣热闹。
程葳所在的学校,有着军工的底色。附近片区原本有很多军工厂,这两年断断续续的转产、关停、倒闭,毫无预兆的将一批批工人退还社会,赤条条推向市场,导致许多家庭狼狈不堪。
有人自谋生路;有人走上了歪路;还有人化作鸵鸟,嗜酒如命,整天醉生梦死。
避开眼前的酒鬼,远离之后,程跃吐出咬在嘴里的树枝,静等电话接通。
关于我国添加世贸组织的双边谈判。
此时,双方的谈判团队正在通过秘密渠道进行技术性磋商,知识产权的保护是内核条款之一。再往前推,我国自94年起,已经开始逐步修订《专利法》、《商标法》、《着作权法》等,使其达到国际标准。
所以,今天出现的新闻并不突兀。
但是,没有意义。
旁的不提,napster出现后,小美那边也正处于数字盗版的“狂野西部”时代,唱片行业一片恐慌,疯狂反扑,尚未见到成效。
不怕自曝其短,哪怕是在多年以后,记忆里的程跃的确常年是一些app的会员,饶是如此,他的计算机硬盘里始终存着无数首喜欢的歌曲、喜欢的影片。
来路五花八门!
更关键的是,这个产业,鬼知道背后隐藏着何等伟力,徜若招致反噬,只能追悔莫及!
程跃对高成笙说过:“……钱本来就不多,仨瓜俩枣而已”,他是真心的。
他看不上卖唱片的几个小钱,为此行险,没有意义。
哪怕因为这次来到长安,他的衣兜再次干瘪;哪怕他用着的手机是最便宜的,一千七百五十元;哪怕来的时候苦挨硬座……
没有意义。
电话响了很久,才听到老韩的声音:“新闻看了?”
不知道是否受心理影响,程跃感觉他很累、很疲惫。沉默了会儿,咽下许多说辞,唯有一声苦笑:“收手吧,咱真的惹不起。关键是,没有意义,不值当。”
“不用你说。”韩三坪当然明白,依然嘴硬,“我有分寸。”
“你有个狗屁分寸!”
程跃被瞬间点爆,对着话筒低吼:“你知道这个产业有多大?有多少人?背后又站着多少个谁?你不怕他们狗急跳墙?难道你吃过蟠桃、饮过御酒,还偷过太上老君的仙丹,八卦炉里被炼成了不死金身?”
瓜娃子在骂我是猴?
韩三坪愕然失声,良久,也不知道怎么从嘴里吐出一句:“你吃过?”
吃过什么,狗屁?
程跃被气笑了,他深吸一口气,缓声说道:“韩叔!能说说你这段时间忙了什么,见过谁吗?”
韩三坪也笑:“你是谁?佳女她妈?还是中影的一把手?还是总局或者部里的领导?”
“晚辈?下属?随你怎么想。”没有心思陪他胡扯,程跃道,“我在恳请你,和我分享,关于《错乱时空》、关于今天的新闻,你做过什么。”
紧接着,又补上一句:“别说你没做什么,这段时间你不正常。”
“呵,我不正常?”韩三坪又笑,慢条斯理地说,“我不和你计较。但是,你的恳请诚意不足,我看不到你的表情,说不定你在咬牙切齿低声骂,我听不到。所以,见面再说。”
“好!”程跃的确开始咬牙了,“我在长安,明天见!”
说完挂断电话就走。
电话那头,韩三坪看着手机,笑骂出声:“瓜娃子……去长安做什么?”
……
担心行李被盗,过来吃饭的时候,程跃带着背包,此时方便了许多。
几十块的押金,不要了!
快步走回饭店,结完帐后,到得餐桌那边,程跃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程葳:“我有急事,得赶回京城,这个给你。”然后对剩下两人勉强笑笑:“下次见。”
“你的手机……”
“你的,再见!”
……
眼睁睁看着程跃匆忙离去,送也跟不上他的脚步,三人面面相觑,缓缓坐了回去。
“真是个怪人!”
搬着椅子,陈雁南凑到程葳身边:“打开看看,打开看看!他在信里写了什么。”
她无比好奇!
同凯试图阻拦:“不合适……”
“你别管!”陈雁南极其硬气,“我俩姐妹的事,你不准看就行!”
程葳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打开。
一张折叠的稿纸,展开后,包裹着六张红色的人民币,国庆节刚刚发行的百元大钞。
稿纸上留字很少。
——好好吃饭,钱别担心,回头我再给你。
——有事电话联系。
翻来复去,眼珠子伸进信封也没找到其馀,陈雁南不解望去,迟疑说道:“你说……和他不熟?”
手机烫手,钱也烫手,还要被人质疑,程葳急得想哭:“我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
她忘了补充是今天以前。
本来就相信自己的好姐妹,陈雁南只是下意识多问一句,于是就转头看向同凯:“喂!同凯,别愣了!你说这个程跃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显,这个不急。”
同凯皱着眉头在说:“本来你俩说他是程葳的老乡,我没有多想。可是他刚才看到那个新闻的表现……算了,不多说了。我就问,你俩不觉得他的名字很熟?”
他们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眼睛转了会儿,她陈雁南也是狠人,直接抽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嘴巴子,而且一点也不觉得疼,只管放声惊呼:“对!唱歌的!《错位时空》!他是在京城读书,京城理工!他的声音更象!”
一连串精彩绝伦的表演,直接引来周边食客的注目观望。陈雁南丝毫不觉,拽着程葳就问:“他是程跃!对吧?”
程葳不知该如何回答……
陈雁南慌忙又说:“你知道我的意思,是不是他?”
程葳弱弱回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