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穿云破雾,在浩瀚无垠的云海之上平稳而迅疾地航行。
船舱内专供筑基修士使用的厅堂颇为宽敞,此刻,赵元正、禹志峰、钟琳琳、柳启东四人,正围坐在中央一座精致的沙盘周围。
房妙旋立于主位,神色专注。
“诸位师弟师妹,此去鱼台港,路途尚远,趁此机会,我将已知的情报与诸位分说清楚,以便早做打算。”
房妙旋指尖灵光微闪,点在沙盘之上,那原本模糊的东南局域立刻变得清淅起来,勾勒出海岸线与岛屿的轮廓。
“根据仙葵宗道友共享的关键情报,我们所追寻的宝裟秘境,其主茎干,或者说内核入口的映射局域,位于嘉凛仙窟的东南部,一片广袤的海陆交界地带。”
她的手指划过一片被标注为浅金色的局域,“此地,原本是白杖阁的势力范围,但在之前的冲突中,已被我宗与盟友实际掌控。”
“而我们此行的目的地——鱼台港,便位于这片局域的海岸在线。”
沙盘上,一个微小的港口模型亮起,旁边浮现出“鱼台港”三字。
“鱼台港本身,只是一个以近海航运、渔获和部分低阶妖兽材料交易为主业的小型坊市,规模不大,算是周边修士一个落脚、补给的站台。
房妙旋解释道,
“而宗门发现并准备稳固的外秘境节点,真正的入口,并不在港内,而是位于鱼台港出海约数十里外的海床之下。”
此言一出,
围坐的几人神色都微微一动。
水下斗法,
与陆地或空中截然不同。
海水巨大的阻力会严重影响身法的灵活、法器的速度以及神通的施展范围。
更重要的是,神识在水下的探查距离会大幅缩减,且容易受到水流、水生生物乃至特殊水元力场的干扰。
危机可能悄无声息地逼近到极近处才能察觉,这对于习惯了广阔视野和神识预警的修士而言,无疑是极大的限制和风险。
房妙旋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语气转为安抚:“大家放心,宗门既然选定此地,自然已有所准备。”
“在海下秘境入口周围,宗门早已布下了大型的‘分水定波阵’与‘固元结界’,一旦阵法全力开启,可在海底撑起一片方圆数里的无水空间,灵气稳定,虽不及陆地,但足以让我等发挥出八九成的实力,与在平地作战差异不大。”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强调道:“我等驻守的主要职责之一,便是确保这些维系结界的阵法根基不被破坏。”
“无论是蠢蠢欲动的海兽,还是可能潜入的敌宗修士,都是潜在的威胁。”
“至于如何构建及维护通往主秘境的稳定信道,宗门会派遣专门的阵法师团队负责,我等只需提供必要的护卫即可,无需为此分心。”
听到此处,
禹志峰等人明显松了口气。
若有结界依仗,那水下作战的劣势便被抵消了大半。
房妙旋接着说道。
“我们这次前去,首要任务是接替目前正在那里苦苦支撑的两位师兄。”
“他们仅以两人之力,守护节点、维持结界、警剔四方,已是强弩之末,急需返回宗门休整,待他们恢复过来,还是会返回鱼台港,与我们一同驻守。”
“届时,我们这边便有三位筑基中期,加之我们五位筑基初期,共计八位筑基修士。凭借宗门布下的阵法,只要不是遭遇敌方主力突袭,守住这处节点,应当不难。”
八位筑基修士,其中还有三位中期,这股力量在局部冲突中已不容小觑。
众人闻言,心中底气又足了几分,脸上的忧色渐褪。
“好了,接下来要说的是我们可能的对手。”
房妙旋话锋一转,
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大家多是在嘉元海域成长、修行,对于海峡对岸,那片更为广袤的仓央仙域中的元婴大宗,可能了解不多,根据目前局势判断,我们在此地最主要的对手,将是来自仓央仙域的涟霞宗与真阳宗。”
她指尖在沙盘对面虚点,仿佛指向遥远的彼岸。
“先说这涟霞宗。”
房妙旋语气沉凝,
“此宗以炼器之术闻名遐迩,宗门内有着极其完善且高深的炼器传承,连带其体道传承也极为出色。”
“因其能轻易获得各种顶级的锻体材料和量身打造的体修法器,门下弟子大多选择专精体道,与他们近身搏杀,极为凶险,其肉身强横,力量惊人,同阶修士的法术轰击,往往难以对其造成致命伤。”
“若遇涟霞宗体修,切记拉开距离,以神通法术游斗,不可让其轻易近身。”
众人默默点头。
“至于真阳宗,”
房妙旋继续道,
“则又是另一番光景。”
“其宗门腹地,据说蕴养着一株不知传承了多少岁月的天地异火,威能极其恐怖,对于炼器、炼丹均有莫大助益。”
“受此影响,真阳宗弟子多擅长御使火法,他们的火系神通刚猛爆裂,威力绝伦,且往往带有种种奇异特性,或是灼烧神魂,或是附骨之疽,极难应付。”
“在水域环境与我们交手,他们的火法或许会受到一些压制,但绝不可因此掉以轻心。”
听到“涟霞宗”三字时,赵元正低垂的眼睑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心中泛起一丝古怪的涟漪。
“涟霞宗…还真是冤家路窄。”
他暗自思忖,“没想到阴差阳错,我竟添加了与白嬅仙子关联的势力,如今要对上的却是晏虞所在的阵营。”
“不过……”赵元正很快压下心绪,抱着侥幸心理想道,“当日拍卖会上,我伪装得当,气息也与如今大不相同,想必也认不出我这个无名小卒。”
他对敛息之术很有几分信心。
此时,房妙旋做了总结。
“当然,诸位能坐在这里,皆是我妄尘宗筑基弟子中的佼佼者,绝非泛泛之辈,我们只要不运气太差,碰上对方宗门内那些声名在外的天骄。”
“那么,即便对方筑基人数可能会稍多些,凭借阵法地利与我等联手,也足以应对,不会有太大问题。”
接着,房妙旋又开始详细讲解驻守期间的各项安排。
她指尖再次点向沙盘,灵光流转间,鱼台港及其周边海域的地形被放大,变得纤毫毕现。
“诸位,请看。”
她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
“鱼台港依山傍海,这处主码头是我们物资补给和人员往来的主要信道,需保持畅通,港口两侧的峭壁和这片红树林沼泽,是天然的屏障,但也可能成为敌人隐匿和渗透的路径。”
“尤其是这片沼泽,水汽弥漫,神识易受干扰,需安排人手定期巡视,布下预警禁制。”
她的手指移向港外海域,点在那代表秘境节点的光点周围。
“海下结界覆盖范围大致呈椭圆形,以节点为中心,我们主要的警戒局域,便是这结界外围五十里至一百里的环形地带。”
“宗门在此设立了十二处‘水眼哨位’,均匀分布,每处哨位都嵌有感应灵珠,与主控阵盘相连。”
“一旦有超出设置强度的灵力波动或不明物体侵入,阵盘便会示警。”
“轮值制度如下,”
房妙旋目光扫过众人,“我们五人,加之后续会返回的两位师兄,七位筑基初期及以上修士,分为三组。”
“我与一位师兄各带一组,剩下一组由两位师兄共同负责。”
“每组轮值六个时辰,确保任何时候都有至少两名筑基修士处于高度警戒状态,并能随时支持任何一处哨位。”
“炼气弟子则分为四队,由我们中的筑基修士统领,负责固定局域的日常巡逻、哨位监控以及辅助维护阵法基柱。”
她略微停顿,让众人消化信息,然后继续道:“遇敌之时,信号至关重要,常规警戒,以传讯玉符互通信息,若发现小股敌人渗透,以赤色信号焰火示警,范围三里可见。”
“若遭遇敌方筑基修士小队强攻,则发射橙色焰火,并伴有特定频率的神魂波动,全海域可见可感,最紧急的情况,如敌方大队人马来袭,或结界有崩溃之危,则启用最高级别的紫色爆炎符,其声光足以惊动鱼台港乃至后方预备队。”
“应急预案,需牢记于心。”
房妙旋语气加重,
“第一,若单处哨位遇袭,邻近哨位需立即支持,同时轮值筑基修士需在十息内抵达。”
“第二,若遭遇多点同时攻击,判断为主力强攻,则立刻收缩防线,所有人员退回结界内核局域,依托主阵法进行防御,同时向宗门及邻近节点求援。”
“第三,若有敌潜入结界内部,破坏阵法基柱,则不分情况,所有能动之人,即刻前往围剿,务必在基柱被彻底破坏前阻止敌人!”
赵元正听到此处,开口问道。
“房师姐,这十二处水眼哨位的具体方位和彼此间的支持路径,以及阵法基柱的精确位置和防护强度,能否再明确一下?”
“还有,若遇敌时,传讯玉符失效或被干扰,是否有备用的连络手段?”
房妙旋手腕一翻,取出五枚早已准备好的玉简,分发给众人。
“玉简内已标注了哨位坐标、最佳支持路线图,以及各处阵法基柱的详细信息和防护阵法的开启法诀。”
“至于备用连络……”
她指了指沙盘上几个不起眼的角落,“在这些位置,以及港口内的几处固定地点,埋设有‘共鸣石’。”
“此物无需灵力激发,以特定频率敲击,便能产生微弱但难以完全屏蔽的波动,可在小范围内传递简单信号,如‘安全’、‘遇袭’、‘求援’等。”
柳启东沉吟着问道。
“房师姐,与港内坊市的连络,以及向后方宗门传递消息,通过何种途径?若是长时间被困,物资补给如何解决?”
“问得好。”
房妙旋点头,
“与鱼台港坊市的连络,主要通过设置在港务司的固定传讯阵,每日定时沟通。”
“若有紧急情况,也可通过我们安排在坊市内的暗线传递消息。”
“至于与后方宗门的联系,依靠的是设置在秘境节点附近的一处小型定向传讯阵,但激活消耗较大,且需稳定环境,非紧急或定期汇报不予启用。”
“物资方面,宗门会每隔半月派遣补给船队,同时,鱼台港坊市也能提供部分常规丹药和符录的补充,相关兑换权限和额度,已记录在各位的身份令牌之中。”
接着,房妙旋又就几种可能出现的具体敌情进行了推演。
例如,若来袭的是擅长隐匿的修士,该如何加强神识扫描和物理陷阱的结合;
若对方驱使海兽冲击结界,该如何利用水下阵法进行分流和狙杀;
若遭遇真阳宗修士的火法强攻,在水下结界内如何利用水元力进行对抗和削弱……
沙盘上灵光不断变幻,
仿真着各种攻防场景。
房妙旋经验老到,思虑周详,将可能遇到的困难和对策一一剖析。
赵元正全神贯注地听着,脑海中不断仿真着自己身处其境该如何应对。
数个时辰就在这样细致甚至有些冗长的战前部署中悄然流逝。
当房妙旋交代完毕后,她才长舒一口气,结束了这次会议。
“诸位,情况便是如此。”
“抵达鱼台港后,我们可能没有太多适应时间,需立刻接手防务。”
“大家先回静室好好调息,将状态调整至最佳。”
“若有疑问,可随时再来寻我。”
众人纷纷起身,齐声应道。
“是,房师姐!”
赵元正随着众人走出大厅,回到分配给他的静室。舱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云海的景象。
他盘膝坐在蒲团上,却没有立刻入定,而是先将房妙旋给予的玉简贴于额前,将里面的地图、哨位、基柱位置、应急预案等所有信息,再次仔仔细细地烙印在脑海深处,反复记忆、推演。
确认无误后,
他才将心神沉入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