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疾驰,
佳洛坊市的轮廓终于映入眼帘。
赵元正在城外僻静处按下遁光,恢复自身的本来面目,整理了下衣袍,这才不慌不忙地步入坊市之中。
他径直找到万宝楼在此地的分号,取出钱管事给的特殊令牌,顺利见到了此间万宝楼的负责管事。
说明来意,委托其帮忙转交一封给流云坊市钱掌柜的信件后,对方见令牌无误,自是答应,态度躬敬。
办完正事,
赵元正并未立即返回竹溪潭。
他信步在坊市不算宽阔却人流如织的街道上踱步,目光扫过两旁林立的店铺摊位,心中却在默默回忆《都天御煞神录》中关于“养尸”的篇章。
“储物袋里那两具筑基尸身,观其残留气息与道基,走的皆是凝练‘法种’道叶的路子,偏向术法操控。”
“若想将其炼成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的‘悍尸’,难以发挥其特长。”
他心中盘算。
“但若依照秘录所载,将其炼制成专司操控‘血煞战阵’的‘法尸’,则能最大程度利用其灵力亲和与操控精细的特性,以尸为阵眼,统御阴煞之气。”
确定了方向,
炼制法尸的材料便清淅起来。
“秘法记载,炼制法尸,需以天元魄桂为棺,锁魂固魄;紫车河沙为土,聚阴纳煞;紫云仙芯复盖,安魂定灵……如此,方可打下法尸根基。”
心中有了定计,
赵元正在各家店铺间穿梭询问。
天元魄桂和紫云仙芯他并不担心,仙府空间内早有备份的成熟体。
他的目标是购置紫车河沙。
此物虽不算特别罕见,但炼尸所需的数量不小,且品质要求不低。
他连续走访了数家专营炼器、阵法材料的店铺,仔细比对沙质,讨价还价,终于凑齐了两大袋紫车河沙。
之所以在仙府内囤积各类常见灵植,也是无奈之举,仙府黑土地加之井水,灵植生长远超他一人能消化。
与其浪费,不如未雨绸缪,广泛播种收集,也算是在这枯燥的修行生涯中为自己寻得培育与收获的乐趣。
将所有材料小心收入储物袋,赵元正不再停留,为防归途再遇那伙行事肆无忌惮的魔修,他特意选择了乘坐坊市内定期往返的客运飞艇。
宁愿绕些远路,也要确保安全。
几经周折,
终于安然返回竹溪潭岛。
离开数日,他先是去往宰杀场地巡视一番,听取柳明、韩立等人的进度汇报,确认一切,未有纰漏,这才在众人躬敬的目光中,返回道观。
他先在道观周围仔细加固了预警阵法,随即紧闭房门,于静室中央盘膝坐下,心神沉入,进入仙府空间。
“仙霞宿魂树”
他拨弄着手中的小枝,慢慢悠悠地来到黑土地边缘,挖出个小坑将其栽种进去,而后又唤来井水浇灌
霎时,原本耷拉着脑袋的宿魂树小枝,落入土壤之中尤如焕发出了新的活力,特别是在被井水浇灌之上,其被斩断的底部开始自发生出根系。
眨眼间的功夫,宿魂树已长得有他半个小腿高,而后再无任何动静。
赵元正蹲下身,细心观察。
现在的宿魂树小枝,与他在拍卖会上所见的那株三千年仙霞宿魂树相比,就是个等比例缩小版的小树枝。
只有原身九分之一的模样。
这个时候可以见得,小宿魂树上某个枝干内部,有细微的芽头试图钻出,而后它慢慢悠悠地才伸展出来。
是一枚宿魂叶!
“看来,我这小树是比不了那株大的了,人家每三百年可结出九枚宿魂叶,我这小树苗估计啊,得费上近九百年,才能结出那么一枚宿魂叶”
赵元正端详其成长速度,根据仙府空间黑土地的成长速度推测一下。
估计结成宿魂叶需要十五日。
“也不错,至少我能有”
正当他准备起身处理养尸事宜时,心神微动,察觉到一丝异样。
是那枚一直埋在一旁土里,毫无动静的石卵,此刻竟传递出微弱的渴望意念,它想靠近这株仙霞宿魂树。
赵元正心中一惊,
小心翼翼地将石卵从土中取出。
当他将石卵缓缓靠近宿魂树时,那股意念变得强烈而稳定,最终,当他把石卵轻轻放置在宿魂树一根低矮的枝杈上时,石卵内传来的意念才归于平静,仿佛找到了最舒适的归宿。
“原来如此……
“此卵孵化,需要滋养魂质?”
赵元正眼中闪过喜色。
“难怪之前无论怎么折腾都毫无反应,仙霞宿魂树蕴含宿魂之气,正是滋养魂质的无上瑰宝,恰好对症!”
终于让他看到了孵化的曙光。
在仙府内又守候观察了片刻,确认石卵与宿魂树皆稳定无异后,赵元正这才退出空间,回到道观中。
接下来,
便是处理那两具筑基尸身了。
他推开房门,目光扫过道观四周,最终落在后院,那里背阴,终年难见烈阳,只有两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老树,枝叶虬结,郁郁葱葱。
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赵元正踱步过去,感受着此地自然汇聚的阴凉之气,点了点头。
“阴气沉积,地脉安稳,正是上好的养尸地。”
他选定了两树之间荫蔽的空地。
夜幕降临,月华初上。
赵元正再次确认预警阵法运转无误,周围绝无窥探后,来到了后院。
月光被枣树繁茂的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洒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影子。
他深吸一口带着草木与泥土气息的微凉空气,压下初次炼制筑基法尸的些许激动,开始按部就班地准备。
首先取出的,
是那两大袋紫车河沙。
他亲自动手,挖出一个深七尺、长宽合适的土坑,将冰凉细腻的紫色河沙倒入坑底,铺平压实,厚度足有三尺,构成养尸的阴煞基床。
接着,是那段天元魄桂木料。他运转法力于指尖,如同最精巧的匠人,开始小心翼翼地掏空木质。
这个过程极耗心神,需力道均匀,保证棺椁内壁光滑,厚度一致。
近一个时辰后,一口形制古朴、散发着寒气的木质棺椁才初步成型。
他又取出一块稍薄的魄桂木料,开始为其制作严丝合缝的两个棺盖。
随后,他取出紫云仙芯。
这种淡紫色的苔藓灵植被他轻轻捻碎,均匀地撒在紫车河沙之上,形成一层散发着微弱荧光与奇异檀香的紫色复盖层,用以安抚尸煞戾气。
准备工作完成,
赵元正神色变得无比肃穆。
他先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具相对完好的中年男性筑基修士尸身。
尸身保持着临死前的状态,面色青白,双目圆睁,胸口致命的贯穿伤触目惊心,虽经清洗,仍散发着淡淡的死寂与筑基修士特有的威压。
他取出一块刻画着复杂控魂符文的深褐色“木籍”,运指如刀,在尸身胸口处精准地划将木籍稳稳嵌入。
木籍入体的刹那,其上的符文幽光一闪,与尸身气机隐隐相连。
接着,
赵元正坐下,祭出“摄神铃”。
他默诵驱魂咒诀,法力灌注之下,铃身轻颤,发出低沉嗡鸣。
霎时间,道观后院阴风乍起。
一道道淡薄透明、面容扭曲痛苦的残魂虚影,自铃中挣扎而出,正是那些风栖岛修士们的魂魄碎片。
赵元正眼神专注,引导着这些浑噩的魂影,缓缓灌入尸身七窍之中。
尸身猛地剧烈抽搐,胸口木籍幽光大盛,疯狂吞噬着魂体能量,尸身面色逐渐由苍白转向青黑,圆睁的双眼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神采”。
持续喂养了一炷香的时间,直到所有残魂被吞噬一空,尸身才停止抽搐,安静下来,但其周身萦绕的阴煞之气,已然比之前足足浓郁了数倍。
最关键的一步到来。
赵元正取小刀,谨慎地刺入尸身心脏位置,蘸取了几滴已然变得粘稠乌黑的心头血,随后,他拿出一个以同源柳木雕琢且五官模糊的“木傀”。
他以指代笔,饱蘸心头精血,在玩偶的眉心、心口、四肢关节处,飞速绘制下与木籍同源的控魂符文。
每一笔落下,木傀便轻颤一下,乌黑的血色浸染木质,使其散发出与尸身同源的阴冷气息。
当最后一个符文完成,木傀玩偶仿佛被赋予了某种诡异的生命力。
赵元正小心翼翼地将这具木傀,放置在尸身交叉叠放于胸口的双手之中,令其紧紧抱住。
如此,
“木籍”藏于内,为控制内核,稳固尸身,汇聚阴煞;“木傀”持于外,为灵性媒介,沟通阴阳,承载指令。
他将处理完毕的尸身平稳地放入铺好紫云仙芯与紫车河沙的棺椁内,然后合上以天元魄桂制成的棺盖。
依照秘法,
他并未完全盖严,而是在头部和脚部的位置,各留下了一道缝隙。
头部缝隙,正对夜空,让清冷月华得以流入,照耀尸身额头,此为“聚魂点灵”,滋养其未泯的一点性光。
脚部缝隙,则朝向西方,令黄昏后残留的、蕴含消亡意境的气息能够渗入,触及尸身脚底,此为“散阳走阴”,驱散残馀阳气,纯化阴煞之体。
至此,埋尸总算圆满完成。
赵元正后退数步,望着那掩藏在枣树阴影下的魄桂棺椁,感受着其中增长的阴寒煞气,长长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便是水磨工夫了。”
“待其吸纳足够的太阴精华与地脉煞气,魂体与木籍木傀彻底融合,那个时候我便可尝试‘启灵’与‘炼形’。”
他低声自语,目光灼灼。
这筑基期的“法尸”若能成功炼成,必将成为他手中强力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