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海域,对峙的僵局终干被一声凄厉的警报撕裂。
一艘悬挂着珊瑚城邦纹章的信快船,船帆撕裂,船身带着触目惊心的撞击伤,如同一只垂死的信鸽,拼死冲破了外围的封锁线。它不顾一切,径直撞向联合舰队的旗舰。
旗舰上的珊瑚指挥官,一位名叫“珠”的华服贵族,正举着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白洛舰队那沉稳如山的阵线。他心中正盘算着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消耗对方的耐心。
信快船的到来,让他眉头紧锁。
“怎么回事!”他厉声喝问。
一名水手连滚带爬地冲上甲板,声音里带着哭腔,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恐惧。
“指挥官大人!主岛——主岛被袭击了!”
“什么?”珠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白洛人!一支——一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舰队,绕过了我们所有的防线,直接攻击了主港!港口——港口已经失守了!”
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旗舰的指挥塔上。
所有珊瑚城邦的将领,瞬间脸色煞白。
主岛。
那是他们的根基,是他们财富的源头,是他们所有家眷所在的地方。
他们在这里与敌人对峙,以为固若金汤的后方,竟然被人抄了老家!
“不可能!”珠一把揪住信使的衣领,双目赤红,“我们的后方航线戒备森严,他们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穿过去!”
“是真的!是真的!”信使吓得魂飞魄散,“他们的船——他们的船就象黑色的堡垒,我们的巡逻舰队——连警报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就被轰成了碎片!
珠松开手,跟跑着后退几步,撞在船舵上。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处理这个超出了他所有认知的信息。
“是陷阱。”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矮棉人的指挥官,那位身披僧袍的老者,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
老者的脸上,没有幸灾乐祸,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如同死水般的平静。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陷阱。”
“他们故意在东方与我们对峙,将我们所有的主力都吸引在这里。而他们真正的杀招,一直都藏在南方。”
珠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他。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的声音因为愤怒与恐惧而扭曲,“撤退!立刻全军回援!
我要把那些该死的异端,撕成碎片!“
“来不及了。”矮棉指挥官摇了摇头,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怜悯,“你现在回去,只会一头撞进他们早已准备好的另一张网里。你忘了悲鸣海峡的教训了吗?“
“那你说怎么办!”珠彻底失去了理智,他拔出腰间镶满宝石的指挥刀,指向老者的咽喉,“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家园被焚烧,我们的家人被屠戮吗!”
“冷静!”老者不为所动,任由冰冷的刀锋抵着自己的皮肤,“你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在这里,与他们的主力决一死战!只要我们能击溃眼前的这支舰队,他们后方的部队就会不战自溃!”
“决战?用什么决战?”珠惨笑一声,“我们被拖在这里,补给日益困难。而他们,却能从容地调动另一支舰队去偷袭我们的主岛!这场战争,我们已经输了!“
绝望,如同最恶毒的瘟疫,在珊瑚舰队的指挥层中疯狂蔓延。
然而,绝望的尽头,便是疯狂。
“输?”珠的眼中,最后丝理智被复仇的焰彻底吞噬,“我还没输!”
他猛地推开矮棉指挥官,冲到船舷边,用尽全身力气,向着整个舰队嘶吼。
“传我命令!全军突击!”
“目标,白洛旗舰!”
“我要用他们的头颅,来祭奠我们死去的家人!血债!必须血偿!”
“指挥官!不可!”
“珠!这是自杀!”
无数的劝阻声响起,但都无法阻止一个被怒火烧昏了头脑的疯子。
矮棉指挥官看着那支瞬间陷入混乱,如同没头苍蝇般开始转向的珊瑚舰队,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他没有跟随。
他下令自己麾下的残存舰队,缓缓后撤,与这群自寻死路的疯子,拉开了距离。
他已经尽到了作为盟友的提醒义务。
现在,他需要为自己的文明,保留最后一丝战斗力。
“全军突击!!!”
珠的咆哮声,在海面上回荡。
近百艘珊瑚战船,放弃了所有阵型,如同一群被激怒的公牛,红着眼睛,向着白洛舰队那道沉稳如山的战列线,发起了决死冲锋。
白洛海军统帅涛,在望远镜中,冷漠地看着对面那片瞬间变得混乱的敌阵。
“他们上钩了。”
他身旁的年轻参谋,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
“比预想的,还要蠢一些。”涛放下了望远镜,脸上没有任何波澜,“被怒火控制的军队,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传我命令。”
““轻快’级巡逻舰队,两翼散开。自由射击,目标,敌方侧翼的小型快船。不要与他们缠,用速度拖垮他们。”
“壁垒’级主舰队,保持阵型,缓慢后退。炮注意节省弹药,将所有炮,都集中到他们冲在最前面的大型战船上。,,“今天,”涛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铁,“我要让这片大海,给他们好好上一课。战争,从来都不是靠嗓门大。,命令下达,白洛的舰队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瞬间便完成了战术调整。
三十艘“轻快”级巡逻舰,如同两群敏捷的猎犬,从主阵的两翼分离出去。他们利用自己灵活的转向与更快的速度,不断地在珊瑚舰队混乱的侧翼穿插骚扰。
他们的船弩每一次齐射,都能精准地撕裂一艘小型快船的船帆,或者清空一片拥挤的甲板。
珊瑚人的快船试图追击,却发现自己根本追不上这些滑溜的对手。他们试图还击,却发现自己的弩炮射程,比对方短了整整五十步。
他们只能被动地挨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侧翼,被一片片地削弱,却无能为力。
而战场的内核,则是更为惨烈的正面碰撞。
珊瑚人的主力舰队,仗着数量优势,不计代价地向前猛冲。他们试图将距离拉近,将这场炮击战,拖入他们最擅长的接舷肉搏。
然而,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是那十艘如同海上山脉般的“壁垒”级铁甲舰。
“开火。”
涛的命令,简单而冷酷。
“轰—轰—轰!!!”
线膛海军炮的怒吼,再一次响彻云霄。
高速旋转的炮弹,带着死神的尖啸,精准地复盖了冲在最前方的珊瑚战船。
一艘装饰得极为华丽的珊瑚旗舰,试图用它那引以为傲的、包裹着青铜的撞角,去冲撞“无畏号”。
回应它的,是三枚呼啸而至的穿甲弹。
第一枚炮弹,撕裂了它的主桅杆。巨大的船帆带着燃烧的火焰,轰然倒下,砸死了一片甲板上的水手。
第二枚炮弹,直接命中了他的侧舷。厚实的木板,在绝对的动能面前,如同饼干般碎裂。炮弹贯穿了船身,在另一侧炸开一个更大的窟窿。
第三枚炮弹,则精准地钻进了它的弹药舱。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这艘承载着珊瑚人骄傲的旗舰,从中间被整个炸断,化为一团巨大的火球,带着数百名船员的绝望哀嚎,沉入了冰冷的海底。
白洛的主力舰队,一边开火,一边缓慢而有序地向后退却。
他们始终与敌人,保持着一个微妙的、恰好在对方弩炮射程之外,却又在自己火炮最佳射程之内的致命距离。
珊瑚人的舰队,如同撞向堤坝的怒涛。
他们疯狂地前进,却又在每一次前进中,都付出惨重的代价。
海面上,到处是燃烧的船只残骸,到处是漂浮的尸体与断裂的木板。
海水,被彻底染成了不祥的暗红色。
“指挥官!我们——我们冲不过去!”
“珠大人!舰队——舰队快被打光了!“
珠站在自己的备用旗舰上,浑身湿透,状若疯魔。
他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舰队,正在被对方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一片片地“活剐”,最后一丝理智,也被彻底烧毁。
“前进!前进!不许后退!”
他拔出刀,砍倒了身边一个试图劝他撤退的僧侣将领。
“谁敢后退,就是对神灵的背叛!杀!给我杀光他们!”
他的疯狂,没能挽回任何败局。
只是让这场屠杀,变得更加血腥。
当白洛的主力舰队,在付出了几艘巡逻舰轻伤的微小代价后,终于退回到海越城的港□外围时。
追击而来的珊瑚舰队,已经十不存一。
原本气势汹汹的百船舰队,此刻只剩下不到二十艘浑身带伤的破船。
船上的水手,个个带伤,人人带血。
他们的脸上,不再有任何狂热,只剩下劫后馀生的麻木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