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不信鬼神。”
老刘头咂了咂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几分酒后的狂气:“年轻时乱葬岗我都睡过,什么鬼啊怪的,一根毛都没见过。我不信邪。”
吴胖子在一旁听着,不屑地切了一声。
他可是跟着我见过真东西的,最反感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吹嘘。
我却没理会吴胖子的情绪,只是目光平静地落在老刘头的脸上。
“他没吹牛。”
我淡淡开口。
“你看他的双眉,浓黑锁印,额骨宽凸,这是标准的‘阎罗相’。”
“有这种相格的人,命硬如铁,寻常阴祟邪物见了他,如见阎罗亲临,只会绕道走。”
老刘头双眼一亮,象是找到了知音,猛地凑了过来:“小兄弟是行家啊!没错!我命就是大!”
他掰着指头,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眩耀。
“小时候家里大火,我爹妈我奶全没了,就我从火里爬了出来。”
“后来娶了老婆生了娃,穷得没办法,上山采蘑菇吃,结果一锅毒蘑菇下去,老婆孩子都死了,我又活了下来。”
“前几年坐车进城,车翻了,一车十多个人,死得就剩我一个!”
他说的每一件事都足以让家破人亡,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扭曲的自豪。
吴胖子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惊疑不定地看着我:“盛先生,这……真的假的?”
“真的。”我点了点头。
这种命格,看似百邪不侵,实则一生灾祸不断,克亲克友,即便不死,也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嘿嘿,你再给我看看,我啥时候能发大财,天天有酒喝?”老刘头搓着手,一脸期待。
“天上不会掉馅饼。”吴胖子没好气地怼了一句,“我们盛先生看相是要收钱的,你有吗?”
“钱……钱没有,但我以后有了不就能给了嘛?”
我抬手打断了他:“继续说坟的事。”
“好,好!”老刘头连忙点头,生怕我起身就走,“你可得记着,等下要给我好好看看相啊。”
他挠了挠鸡窝似的头发,问道:“刚刚说到哪了?”
“说到你为了一百块钱,上了后山。”
“对!”他一拍大腿,“我这人不信邪,更不怕鬼!可那晚上的事,邪门了!”
“我一到后山坟岗,就听见那猫叫声,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那猫不是几只,是黑压压的一大片!全是野猫,把那片坟地围得水泄不通,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夜里,跟鬼火似的!”
“我壮着胆子吼了两声,你猜怎么着?那些猫压根不理我!就回头瞥我一眼,又扭过去了!”
“要知道,山里的野猫见了人,比鬼还跑得快!可那天晚上的猫,一动不动!”
老刘头说到这里,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走近了才看清,那些猫……那些猫全都跪在地上!”
“前爪并拢,揣在胸前,整个身体伏下去,头也低着,就跟人磕头作揖一个样!全都朝着一个方向,拜什么东西!”
“我心里发毛,但又惦记着王公那一百块钱,一咬牙,捡起块石头就砸了过去!”
“那一下,才把那群畜生给惊走了。”
“我赶紧在坟地里找身份证,找着找着,眼角馀光就瞥见一个坟包……好象……好象动了一下!”
“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就凑过去想看清楚点。”
“这一看,魂都差点吓飞了!”
“那坟,它真的在动!不是土在掉,是整个坟包都在动,还在跑!”
老刘头猛地站起来,比划着名:“就跟个土耗子似的,贴着地皮往前窜,速度还不慢!”
“我当时脑子嗡的一声,什么一百块钱,什么王公,全忘了!连滚带爬就跑下了山!”
“回家跟他们说,没一个信的,都说我喝多了。可我清楚得很,我那天晚上清醒着呢!我敢对天发誓,我真的看见那坟跑了!”
他神情郑重,眼中满是恐惧,我知道他没有说谎。
而在他刚刚的描述里,我捕捉到了一个关键。
我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凑近看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墓碑?上面写的什么字?”
“有!有字!”老刘头肯定地点头。
我的心提了起来:“写的什么?”
老刘头“呃”了一声,尴尬地挠着后脑勺:“我不识字啊,没上过学。”
我心中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熄灭。
“不过!”老刘头眼珠子一转,立刻换上了一副市侩的嘴脸,“你们要是想找,我能带你们去!我肯定认得是哪个坟!”
“但是嘛,我这把老骨头上山下山的也不容易,你们得再加点钱,五百!再给我五百块辛苦费!”
看着他得寸进尺的模样,我笑了。
我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不用了,坟,我们自己会找。”
说完,我给了吴胖子一个眼色,转身就走。
“哎!”老刘头急了,追了出来,“小兄弟,你还没给我看相呢!”
我脚步不停。
跟这种人纠缠,只会浪费时间。
“喂喂!”他跟在后面喊,“看相的事先不说,带路的价格可以商量嘛!五百不行,两百!两百也行啊!”
见我们毫不理会,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一百!一百块总行了吧!我也不是不讲价的人……”
直到彻底走远,那股子馊臭味才从鼻尖散去。
吴胖子一脸解气地说道:“盛先生,今天可算是见到活的奇葩了!”
“确实算。”
“就这种人,您还说他是鬼见愁?我看鬼都嫌他腌臜,该抓去好好收拾一顿!”
“人各有命。”我平静道,“有些事你不得不信,他命格如此,万邪不侵。这便是天数,与品性无关。”
吴胖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咱们现在……还上山吗?”
我摇了摇头,目光投向了村寨深处,李寡妇家的方向。
“不上山。”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去李寡妇家。”
吴胖子一听要去李寡妇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啊了一声,满脸的不可思议:“盛先生,您没开玩笑吧?去李寡妇家?”
“您前脚刚说要离她远点,后脚怎么就要主动送上门了?”
吴胖子压低了声音,眼神里闪铄着八卦的光芒:“难道说……您觉得那李寡妇是个祸害,准备替天行道,去收了她?”
我摇了摇头,视线落在村口那栋孤零零的房子上。
“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