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田华闻言,整个人如遭雷击,啊了一声,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他瞪圆了双眼,声音都在发颤,难以置信地望着我:“被、被弄走的?怎么弄?是是您之前说的那个驮坟龟吗?”
我摇了摇头,目光依旧锁定在那片被挖开的泥土上。
“不是驮坟龟。”
“地下的土是松的,而且是新土,这说明有东西从下面打洞进来过。”
我伸手捻起一撮深处的泥土,在指尖揉搓着,感受着其中的气机。
“这股土气驳杂,带着一股外来的阴邪,时间不长,应该就是三个月前。付老,你仔细回想一下,三个月前,也就是七月半前后,有谁来过这里?”
付田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掐着指头,脸色愈发难看:“三个月前七月半那时候我身体不适,正在上京休养,所以没能回来祭拜。我没回来,家里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来。”
我点了点头,这与我的判断一致。
“那再想想,生意场上,生活之中,可曾与人结下死仇?”
“得罪人?”付田华愣住了,眼神茫然,“您是说,动我祖坟的,是我的仇家?”
我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若非血海深仇,谁会用这种断子绝孙的手段来害你全家。”
付田华的身体晃了晃,陷入了长久的思索,最终还是用力地摇了摇头。
“我我实在想不出有谁会这么恨我。我这人,戎马半生,做事是雷厉风行了些,但自问对得起良心。我圈子里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断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至于老家我挣了钱,给村里修了不止一条路,山上干活的路,我修了七八条,水井也打了三口。乡亲们就算偶有闲言碎语,也断不至于做出挖人祖坟这种天理不容的事啊!”
付田华的为人确实不象容易结下死仇的人,他这种性格,就算得罪了人,多半也是当面锣对面鼓,很难会引来这种阴狠的报复。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山下别墅的方向,声音压低了几分。
“付老,商场上的敌人固然可怕,但枕边人若是起了异心,那才是防不胜防。”
我没有把话说透,但意思已经足够明显。
昨晚秦佳那色厉内荏的反应,绝不正常。
付田华的脸色骤然一白,但随即又变得坚定起来,他连连摆手,语气甚至有些急切。
“不可能是她!绝对不可能!”
“盛先生,我跟佳佳虽然是老夫少妻,但我们是有感情的!更何况,她为我生了晨辉,晨辉是我的根,也是她的命!动我祖坟,影响的是整个家族的气运,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的孩子!她再怎么不懂事,也绝不可能拿自己亲生儿子的前程去赌!”
付-田华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象是在说服我,又象是在拼命说服他自己。
一个母亲,的确没有理由去做伤害自己孩子未来的事。
秦佳对付晨辉的溺爱,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好吧。”我不再追问,“既然如此,你这几天再仔细想想,任何一个你觉得可疑的人都不要放过。现在,我要先找出你爷爷的坟,究竟去了哪里。”
这件事,揪出幕后黑手是其一,找回祖坟才是重中之重。
“多谢盛先生!多谢盛先生!”付田华对着我抱拳,一脸的感激。
我淡然一笑:“份内之事。”
“盛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吩咐!要是需要人手,我马上叫人过来帮忙!”
我点了点头,目光投向了这座山的最高处。
“现在不用,我想去山顶看看。”
付田华抬头望了一眼云雾缭绕的山巅,面露难色:“可是,上面没有路了,车上不去,只能人走。”
“无妨,你们在车里等我,我一个人上去。”
“那怎么行!”
付田华异常坚持,最终,在司机的搀扶下,我们四人耗费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登上了山顶。
山顶之上,罡风猎猎。
这里是一座山的精气神汇聚之地,也是吐纳日月精华的所在。
我站在山巅,极目远眺,整个祥宁镇的轮廓尽收眼底,如同一张宁静的画卷。
高处的风景,总能让人心胸开阔。
我的目光越过小镇,投向了对面连绵不绝的群山。
群山如卧龙,气势磅礴,而我们脚下的这座山峰,隐隐有鹤立鸡群之感。
但我不是来欣赏风景的。
我是来寻龙点穴,定位追踪的!
我的视线在群山之中扫过,最终,牢牢定格在了那座半劈山上。
正是付田华爷爷坟前正对的那座山。
只看山势,那座山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凶戾与霸道。
山体象是被巨斧从中劈开,断口狰狞,这种断残山脉,意味着地气被强行斩断,整个山体的风水格局充满了不稳定的破坏力。
如果我是那个幕后黑手,想要毁掉一个家族的气运,我一定会选择将祖坟迁移到那种绝地之中。
我伸手指着那座山,开口问道:“付老,那座山底下,可有村庄?”
付田华顺着我的手指看去,点了点头。
“有,山脚下有个村子。说起来,那山还有个名字,叫‘斩妖山’。”
“传说很久以前,这一带有山妖作崇,百姓盖了房子,它就用巨石砸毁。后来天神下凡,与山妖大战三天三夜,最后用神兵在山妖头顶劈了一刀,就是中间那道裂缝。从那以后,山妖就被镇压在此地,化作了这座山。”
我听着这个故事,心中却并无半点轻视。
凡人所说的神话传说,往往是风水地气最直观的体现。
百姓口中的“山妖作崇”,恐怕就是此山山石不稳,时常滚落伤人。而“天神斩妖”,则是对这道撕裂山体的巨大裂缝最朴素的解释。
此地,风水极凶。
“盛先生,您看那座山,是有什么问题吗?”付田华小心翼翼地问道。
“问题很大。”
我没有过多解释,目光继续下移,忽然,我看到了一条熟悉的公路,如长蛇般蜿蜒盘旋在斩妖山的山脚下。
我的瞳孔微微一缩。
“山脚那条路,是不是我们昨晚进镇时,看到猫拜山的那条路?”
昨夜天黑雨大,看得并不真切,但那独特的走向,我却有印象。
付田华仔细辨认了一下,肯定地说道:“对!就是那条路!”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猫拜山。
斩妖山。
祖坟失窃。
这三者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说走就走,我们立刻下山。
下山的路好走许多,不到半小时,便回到了车旁。
坐进车里,我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
一个巨大的谜团在我脑中成型。
那个幕后黑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将整座坟墓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