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光大亮。
餐厅里,吴胖子和付田华精神饱满,红光满面,显然一夜无梦。
我看着他们眼下的乌青,便知昨夜的诡异,只有我一人察觉。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反而会徒增他们的恐慌。
早餐后,我们一行人直奔后山。
付田华为了方便祭扫,特意斥巨资修建了一条水泥路,从山脚盘旋而上,直通他爷爷的坟前。
也正因如此,他对自己爷爷坟墓的位置,记得一清二楚,绝不可能弄错。
车子在水泥路的尽头停下。
眼前是一片半山腰上的平地,付田华指着前方一片杂草长得比人还高的荒地,声音带着一丝颤斗。
“盛先生,就是这里。”
“我爷爷,原本就葬在这里。”
我下了车,目光扫过那片荒地。
杂草疯长,地面看似平整坚实,没有丝毫被翻动过的痕迹,仿佛这里从始至终就是一片荒土,从未有过坟冢。
我缓步走了过去,脚掌踏上那片土地的瞬间,一股阴寒之气顺着脚底的涌泉穴,丝丝缕缕地钻了上来。
很淡,却很纯粹。
是地阴之气。
只有常年有阴人安寝的土地,才会滋养出这种气息。
这里,确实埋过人。
我站在原本应该是墓碑的位置,负手而立,环顾四周的山川形貌。
第一眼,我眉头就皱了起来。
此地的风水,堪称凶险!
风水之道,讲究藏风聚气,左有青龙昂首,右有白虎低伏,前有朱雀翔舞,后有玄武垂头,方为吉地。
可这里,山势杂乱无章,毫无格局可言,别说青龙白虎,连一丝一毫对后人有利的生气都感受不到。
这根本就是一处破败的凶地!
将先人葬于此地,后代不家破人亡,都算是祖上积德了。
付田华怎么可能飞黄腾达?
我的目光越过荒地,投向正前方。
随即,瞳孔微微一缩。
变量,在对面!
坟地的正东方,赫然是一座“半劈山”!
那座山峰仿佛被天神用巨斧从中间硬生生劈开,留下了一道狭长而笔直的巨大裂缝,如同一线天。
而那道裂缝,不偏不倚,正好精准地对准了我脚下的这片坟地!
我心中瞬间了然。
此坟,坐西向东。
每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从东方升起时,万丈金光会被这道“一线天”汇聚、压缩,最终化作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金色光柱,精准无误地照射在坟头之上!
这便是风水格局中极为罕见,也极为霸道的一招——“一线天光,金光普照”!
以天地之伟力,聚紫气东来之势,强行扭转乾坤,将一处凶险破败之地,硬生生改造成了福泽后人的绝顶风水宝地!
日出东升,紫气东来。
金光普照,造福后生!
好大的手笔!好精妙的构思!
能布下此局之人,绝对是风水界百年难遇的顶尖高人。
我心中有了判断,转身看向付田华,淡淡问道:“你爷爷生前,应该不富裕吧?”
付田华一愣,随即叹息着点头:“先生神算。我爷爷不仅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是穷困潦倒,但他为人老实,心善。早年救过一个快饿死的乞丐,那乞丐为报答救命之恩,便为我爷爷寻了这块地,并嘱咐他死后务必葬于此。”
“我爷爷过世后,我父亲那一辈家境开始好转,到了我这一代,生意越做越大,才从这小镇搬去了上京。”
这与我的推测完全吻合。
若付家本就是大富大贵之家,绝不会选择用这种霸道的法子。
此局虽好,却也有弊端。
它是在逆天改运,强行借贷天地气运,过程必然充满波折与凶险,对后人的精神和命数都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你们付家,是否世代单传?”我再次开口。
付田华的脸色变得凝重,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不仅世代单传,而且都是老来得子。”
他声音艰涩地继续说道:“听我父亲说,他四十多岁才有了我。在我之前,我母亲生过四个孩子,全都夭折了。”
“轮到我,二十多岁时娶了第一任妻子,可她在生孩子时大出血,一尸两命。后来我又娶了第二任,她给我生了三个,全是死胎最后她精神崩溃,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过。”
“直到后来遇到了佳佳,才侥幸得了晨辉这么一个儿子。”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沧桑与痛苦。
这就是强行改运的代价。
气运来了,但命格不够硬,就接不住,反而会被这磅礴的气运压垮。
我不再多言,随手在地上捡起一根枯树枝,对着记忆中坟冢中心的位置,用力往下一撬。
“咔!”
树枝应声而断。
地面坚硬如铁,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点。
我眉头一挑,将断枝扔掉,看向付田华的司机小陈,问道:“车上,有铁锹或者钢棍吗?”
付田华立刻看向司机。
小陈显然是个机灵人,连忙点头:“好象有!我去找找!”
他迅速跑回车里翻找,很快,拿着一根拆卸轮胎用的十字扳手跑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递给我。
“盛先生,只找到这个,能行吗?”
我接过来掂了掂,分量足够。
“可以。”
说完,我走到那片荒地中央,双手握住钢棍,对准地面,猛地发力!
“铛!”
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钢棍的尖端,仅仅在地面上凿出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浅坑。
付田华和吴胖子都看傻了。
这地底下是埋了钢板吗?
见我开始动手,付田华立刻给司机使了个眼色。
小陈心领神会,急忙上前:“盛先生,这种粗活我来吧!您说挖哪里,我来挖!”
我抬起一只手,制止了他。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不必。”
“我自己来。”
这不是普通的挖土,这是勘察,任何一丝一毫的力道变化和手感差异,都可能隐藏着关键线索,假手于人,便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话音落下,我深吸一口气,体内气息流转,汇聚于双臂。
这一次,我没有再用蛮力去砸。
而是将钢棍垂直于地面,手腕一抖,一股螺旋暗劲瞬间透体而出,沿着钢棍直贯而下!
“噗!”
一声闷响。
之前坚不可摧的地面,仿佛变成了豆腐,钢棍瞬间没入了将近二十厘米!
吴胖子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
付田华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
我抽出钢棍,蹲下身,伸手捻起一点坑底的泥土。
土质干硬,没有丝毫水分。
不对劲。
昨夜刚下过雨,即便雨量不大,地表二十厘米的深度,也绝对会被雨水浸透。
可这里的土,却干得象是在太阳下暴晒了数月。
唯一的解释是,这层坚硬的表土之下,是空的!或者说,是大量的松土,将雨水全部吸收了!
我眼神一凝,不再尤豫,手中钢棍化作幻影,飞快地向下挖掘。
很快,我就挖出了一个半米多深的坑。
正如我所料,表层二十厘米之下,泥土的质感发生了天翻地复的变化!
越往下,泥土越是松软,而且异常干燥,仿佛所有的水分都被什么东西吸干了。
这绝不是自然形成的!
我停下动作,将钢棍插在一旁,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付田华和吴胖子立刻凑了上来,脸上写满了紧张与期待。
“怎么样?盛先生,看出什么问题了吗?”付田华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这片诡异的土地,最终落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
我一字一句,清淅地说道:
“看出来了。”
“你爷爷的坟,不是自己走的。”
“而是有东西,从地底下打了洞,将整座坟连同棺材一起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