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语气平淡:“我也不知道。”
付田华沉吟片刻,挤出一个笑容:“呵,真是怪事。那咱们先进屋,不管它了。”
几分钟后,车子在一栋气派的别墅前缓缓停下。
别墅带着一个不大的院子,高高的围墙和一道厚重的雕花铁门,将它与周围的乡土气息彻底隔绝开来。
“盛先生,里面请。”付田华亲自推开铁门,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里就是我在祥宁镇上的寒舍。”
寒舍?
吴胖子嘴角抽了抽,这手笔,在他们镇上盖这么一栋,绝对是首富级别了。
不过在农村,房子修得太扎眼,未必是好事,容易被乡里乡亲孤立。
当然,这是付田华的家事,与我无关。
我来这里,只为一件事——那座会消失的坟。
我们刚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茶还没端上来,楼上就传来一阵不耐烦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女人娇滴滴的抱怨。
“老付,是你回来了吗?”
“我跟你说,这破地方我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什么都买不到,我的神仙水都用完了!我不管,明天我就要回上京,必须回去!”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真丝睡袍,身段妖娆的女人就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看到她那张脸的瞬间,我眼底掠过一抹异色。
这个女人我认识。
她不正是柳依依母亲的那个闺蜜,那个叫付晨辉的纨绔子弟的母亲吗?
就是上次在中海,非要拉着柳依依和她儿子相亲的那个。
我早看出她是个专钓大鱼的女人,却没想到,她钓到的这条鱼,竟然是付田华。
世界还真是小。
付田华的脸色有些尴尬,连忙起身介绍:“盛先生,吴老板,这位是我内人,秦佳。”
听到“内人”两个字,吴胖子刚端起茶杯的手明显一僵,眼睛瞪得溜圆。
好家伙,他还以为是付老的女儿或者孙女,没想到居然是老婆。
“佳佳,这位是盛先生,这位是吴老板。”付田华又对她介绍道。
秦佳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先是一愣,随即象是想起了什么,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瞬间就变了。
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一种抓到骗子的快意。
“你去兴州市请来的大师,就是他?”她指着我的鼻子,质问付田华。
付田华见她如此无礼,眉头紧锁,重重地咳了两声:“对,盛先生就是我从兴州市请来的高人!”
“高人个屁!”
秦佳当场尖叫起来,声音刺耳。
“老付!我告诉你,你这次真是瞎了眼,请错人了!这个姓盛的根本就是个神棍,一点真本事没有,最擅长的就是骗小姑娘!”
她象是找到了宣泄口,滔滔不绝地控诉起来。
“你不是知道我在兴州有个柳家的闺蜜吗?她女儿长得跟天仙似的,两个星期前,我好不容易让晨辉过去跟她相亲,眼看两人就要成了!”
“结果呢?就因为这个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三言两语,柳家那姑娘当场就翻脸,说我们家晨辉配不上她!”
秦佳越说越激动,指着我,唾沫横飞。
“你说,他要不是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江湖手段,迷惑了那姑娘的心智,那姑娘能瞎了眼看不上我儿子?这种人你也敢往家里请?我告诉你,请神容易送神难!趁他还没开始骗钱,赶紧让他滚,让他立刻从这里消失!”
“你他妈说谁是神棍?”
我还没开口,吴胖子已经猛地站了起来,双眼喷火,指着秦佳的鼻子就骂了回去。
“你儿子算个什么东西?还跟我表妹相亲?他配吗?你以为你儿子是金城武还是吴彦祖?”
吴胖子气得胸口起伏,冷笑一声,纠正道:“呸!就算你儿子真是吴彦祖,我表妹也看不上!盛先生跟我表妹早就情投意合,轮得到你儿子来插一脚?”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象钉子一样砸在客厅里。
“我告诉你一句实话,你给我听好了!”
“爱上过雄鹰的女人,是不可能再看得上围栏里的麻雀的!”
吴胖子这句话,掷地有声,瞬间将秦佳那嚣张的气焰死死压了下去。
这就是吴胖子在我身边的作用,有些话,我懒得说,他会替我说。
“付老,我们兄弟俩给足了你面子,才跟你跑这一趟。可这刚进门,你这位夫人就指着我们先生的鼻子羞辱。你知道我们先生在外面,那些达官显贵是怎么求着他办事的吗?”
“我告诉你,他从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吴胖子猛地一拍桌子,下了最后通谍。
“你这事,我们不办了!”
付田华一听这话,魂都快吓飞了!他急忙看向我,见我面色沉静,不发一言,更是心头发慌。
他猛地转身,举起手中的梨花木拐杖,用尽全力往地上一跺!
“咚!”
一声闷响。
“你给我闭嘴!”付田华指着秦佳,气得浑身发抖,“盛先生是我请来的贵客!你懂什么!给我滚回楼上去!滚!”
秦佳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了,她还想撒泼,但看到付田华那要吃人的眼神,终究是没敢再开口。
她怨毒地瞪了我一眼,只能跺了跺脚,不甘心地转身上了楼。
见她消失在楼梯口,付田华才长出了一口气,连忙转身,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盛先生,实在是对不住,是我管教无方,让您受委屈了!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我我给您赔罪了!”
他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又是尴尬,又是后怕。
“无妨。”
我抬了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与令夫人在兴州市,确实有些误会。但那是私怨。”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目光落在付田华紧张的脸上。
“我来这里,是为您解忧,办的是你付家祖坟的大事。公是公,私是私,我分得清。”
听到我这句话,付田华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额头上不知不觉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敬佩和感激。
“谢谢谢谢盛先生。盛先生年纪轻轻,这份做人的格局,这份气度,实在实在让我这把老骨头汗颜。”
他长长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无奈。
“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要是有您一半,不,有您十分之一的格局,我也就能安心回乡,颐养天年了。”
看得出来,他对自己这对妻儿的品行,早已失望透顶。
吴胖子在旁边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十分之一?能有百分之一就烧高香了。”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是保姆的女人走了过来,躬敬地对付田华说道:“老爷,饭菜都准备好了,可以开饭了。”
这声呼唤,总算化解了现场的尴尬。
付田华如蒙大赦,连忙对我们说:“二位,先吃饭,先吃饭!”
饭桌上,付田华借着酒劲,不停地向我道歉,也说起了自己的家事。
他的原配夫人走得早,没能给他留下一儿半女。后来人到中年,才遇到了秦佳。
两人在一起没多久,秦佳就怀了孕。他四十多岁才有了付晨辉这么一个儿子,老来得子,自然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也正是这份毫无底线的溺爱,才把付晨辉养成了一个眼高手低、到处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