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岁,叫……艾芙丽?”威廉翻开文档看到了名字:“她有多可靠?”
这是威廉关心的问题,也是他认为的重点。
“绝对可靠。”赫伯特回答得很干脆:
“她是我的线人,与我们的目标一致,希望普鲁士强大。”
“她的父母死于海盗之手,因此忠诚于国家。”
威廉茫然的望向赫伯特,他不明白“父母死于海盗之手”与“忠诚于国家”有什么关联。
“如果是这样,她难道不应该去找海盗算帐?”威廉问。
“拜托,威廉。”赫伯特回答:“所有人都知道波罗的海的海盗与丹麦存在某种关联。”
威廉“哦”了一声,他对这些方面了解不多。
(上图为1862年时普鲁士领土,它在北海方向没有出海口,是时丹麦海军比普鲁士强大得多且两国处于敌对状态,控制海峡的丹麦常将海盗放进波罗的海甚至伪装成海盗以期干扰、封锁普鲁士贸易。)
见威廉还在看资料,赫伯特再次提醒:“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你没听见我说吗?她快破产了。”
……
波罗的海灰色阴霾,通过什切青港这家五金厂高窗上的积灰,艰难的挤进门缝,空气中弥漫着冷冽的带着铁锈及陈年机油的咸腥海风,取代了往昔溶炉的炽热与生机。
(上图红圈为什切青港的位置,距柏林140公里左右,是柏林的门户)
艾芙丽站在一片狼借的车间中央,她身着深蓝色的羊毛裙,裙线勾勒出傲人的身材与周围的生硬且凌乱的机器形成强烈的反差,几缕碎发从金色发髻中挣脱出来,垂在她光洁的额侧,与她苍白的面色融为一体。
艾芙丽久久没动,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切,脑海里反复思索:
为什么会这样?
这些是父亲唯一留给自己的东西,难道就要这样被银行收走?
那台从英国购进的曾让父亲引以为傲的蒸汽锻锤,它耗费父亲半生心血,如今却一文不值!
她抬起沾着墨渍的手,展开指间来自汉堡银行的最后通谍:
艾芙丽女士,很遗撼通知您,如果您无法偿还欠下的58000塔勒贷款,我们将不得不在十日后拍卖您名下的工厂。
……
“这不重要。”威廉目光依旧在资料上游离。
“这很重要。”赫伯特音量不自觉提高:
“那可是58000塔勒,身为外交官的我每个月只有30塔勒的薪水。而你还需要父亲提供生活费。”
“在不告知父亲的情况下,我们不可能支付这笔巨款。”
“一旦她破产陷入经济危机,当然无法成为我们的代理人!”
威廉将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嘴里,匆匆嚼几下就咽了下去,然后拍拍手抖掉碎屑,抬头望向赫伯特,饶有兴趣的问:“是吗?”
“难道不是?”赫伯特反问。
“稍等。”威廉起身上楼走向自己房间,没过一会儿就折返回来,手中多了几张折得乱七八糟的稿纸。
“把这个交给她,让她申请专利并生产。”威廉将“稿纸”递给赫伯特:“她经营的是五金工厂,我认为这个很适合她!”
赫伯特疑惑的接过“稿纸”,上面画着几个三角形,旁边还配着文本解说,标题为“回形针”。
(上图为1867年美国塞缪尔费伊发明的最原始的回形针)
赫伯特抖了抖手中在他看来是垃圾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上面写着。”威廉朝“稿纸”一抬下巴:“回形针,我的发明。”
赫伯特笑了,一脸匪夷所思,嘴角挂着不屑:
“你的意思是,凭着这东西能让五金厂起死回生?”
“就能让艾芙丽还清贷款?那可是将近六万塔勒,许多人一辈子也赚不了那么多钱!”
“这不是玩笑,威廉……”
威廉正色看着赫伯特:“你看我象是在开玩笑?把东西交给她,她如果看不明白就不配做我们的代理人。”
赫伯特无奈的摇摇头,目光再次落在手中几乎可以说是鬼画符似的稿纸上,一脸生无可恋。
她不配?
就凭这东西?
艾芙丽虽然要破产了,但她好歹也是打拼了七年的女强人。
如果不是来自鲁尔工业区的冲击,她可能会成为普鲁士沃尓沃之一。
可现在,这个疯子居然以为这几张纸就能拯救她和她的工厂!
愚蠢至极,我居然会相信他并且一起计划着统一德意志邦联!
……
什切青港。
艾芙丽在落寞的脚步声中走出工厂,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带着美好回忆的地方,想要把这一切刻在脑海里。
迟疑了一会儿,她鼓起勇气将大门带上,用尽全力。
锈迹斑斑的大门发出刺耳的“咯吱”声,似乎也不愿就此谢幕,但光亮依旧一点一点的被合上的门扉遮掩。
越来越少,只剩下最后一道几不可察的影线,象是仅存的一点希望。
就在它要彻底合上时,身后传来一声询问:“艾芙丽小姐是吗?您的信!”
艾芙丽回过身,见到头戴宽檐帽的邮差时心下一抽。
一定是讨债的信件,她想。
艾芙丽在沉默中接过信,并在指定的位置上签了名。
她没有勇气打开信封,一种将其撕碎丢进垃圾箱的冲动油然而生。
但瞄一眼信封发现是从柏林来的。
赫伯特?
新的任务或指示?
艾芙丽凄然一笑。
她之所以能为赫伯特提供情报,是凭着五金工厂负责人的身份混迹商圈。
随着五金厂的倒闭,她已没有理由再打听消息,甚至连生存都成问题。
艾芙丽在叹息声中撕开信封展开信纸。
让她意外的是,入眼的不是任务而是几张草图。
订货单?
生产这小玩意?
谁会需要这样的东西?
但认真一看,艾芙丽马上露出慎重之色。
不久,她拿着稿纸的手开始微微颤斗,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
看到最后,她眼框不自觉泛红,嘴里神经质的喃喃自语,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斗:
“太,太好了,这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发明。”
“这个弗洛里安,竟然能想到这种简单至极却能发挥大作用的东西。”
“我有救了,我的工厂有救了!”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回身猛地推开工厂的大门,眼中原本已熄灭的光,如同被重新投入溶炉的钢铁再次迸发出炽热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