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垂在身侧的手,攥了又松,一点点用力收紧。
他看着司愿眼底那片彻底冷下去的光,喉间发紧。
方才所有的刻薄和质问,竟再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从没这样失控过。
在宋家,他是永远冷静体面的继承人。
对司愿,他也一直都是处事有方的哥哥。
他以为一切都能按他的设想走。
这是父亲和宋家从小带给他的笃定。
可现在,他控制不了了。
他连自己都控制不了了。
他竟然,想吻司愿。
为什么司愿一定要逼他做出这样荒唐的事?
他没有这样的想法,他只是……
只是那一次看见林双屿穿上婚纱时,会有一瞬间想到,如果这个婚纱穿在司愿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或者,那个戒指,戴到司愿手上呢?
“我没……”
他开了口,声音却哑得厉害,但刚说两个字就顿住了。
司愿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底最后一点微弱的东西也彻底死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抬手揉了揉手腕上的红痕。
她很平静。
“宋延。”
她抬眼望他,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
“你想要正轨,我给你。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越界,我可以与宋家剥离。”
但林双屿,她绝不会放弃报复。
剥离?
宋延愣住,什么剥离?
他意识到什么,急忙伸手想抓住她。
他想说,不对,司愿,这是不对的,你是我的妹妹,我们应该永远……永远都在一个家庭。
想说他其实没打算真的让她离开。
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硬邦邦的质问。
“你要去哪?去找别人?”
司愿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嘲讽。“事情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还想要我当你的好妹妹?”
宋延欲言又止。
“可我不想当了。”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胸口的怒意又开始翻涌。
但看着她,看着她眼底的冷漠,那股火气又象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发不出来。
司愿转身,离开。
她的背影,很瘦,很弱小,仿佛随便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带走她。
只有自己,怎么也带不走她。
对,他慌了。
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慌。
他以为司愿永远会待在他能看见的地方,以为她的心思永远围着他转。
可现在,她说要走。
连同那颗曾只围着他转的心思,一起带走。
宋延盯着那道越来越远的背影,胸腔里象是有团火在烧,烧得他理智全无。
他猛地拔高声音,语气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威胁。
还有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你走!你以为离开我,离开宋家,还有谁会在乎你?”
可她脚步仍然没停。
连头都没回。
司愿径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很快发动。
尾灯在夜色里划出一道冷光,转眼就消失在街角。
没给宋延留下半分馀地。
宋延僵在原地,直到车影彻底看不见,才逐渐回过神。
他不知道,原来,有人冷冰冰的转身走掉,会是这样的感觉。
她那天在雨里,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还是比自己更绝望?
宋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他没开灯,站在酒柜前一动不动,沉默着。
然后打开柜门,拿下一瓶。
——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响了。
郑覃云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瘫在沙发上的宋延。
还有一地的酒瓶。
郑覃云顿时皱紧眉头:“你疯了?忘了自己胃不好,喝这么多不要命了?”
郑覃云伸手想夺下酒瓶,却被宋延躲开。
宋延眼神有些涣散。
“她不听话……你说她为什么不听话?我只是想让她,不要再变回可怜的一个人,我是为了她好,她为什么不明白?”
郑覃云叹了口气。
他在他身边坐下,尤豫了半晌,还是开口:“你就那么相信林双屿的话?”
见宋延没反应,他又试探的补了句,“如果,我是说如果,高中的时候,林双屿真的对司愿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呢?”
“不可能。”
宋延抬眼,目光黑沉沉的盯着郑覃云。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选林双屿吗?”
郑覃云愣了下,随口猜道:“因为她漂亮?身材好?”
宋延低低笑了,笑声里满是疲惫的荒唐。
“是因为她听话,一向有分寸。”
他晃了晃酒瓶,“我只是让她去提醒司愿,别越界,她就绝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郑覃云沉默了。
良久,他忽然问:“宋延,明明你在意的是她,可两个人放在一起,你为什么偏偏要选择相信林双屿?
“而不是……司愿?”
宋延的眼眸沉了沉。
他今天想吻她。
他甚至把她最想要的给她了。
可她……究竟他妈的为什么要躲开?
“因为林双屿一直没变,永远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变的是司愿!”
是她非要跳出正轨,非要把一切都搅乱。
他忽然抬眼,目光直直地盯着郑覃云,语气陡然冷硬。
“你说说我在意她?”
郑覃云抿了抿唇,没再说话,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宋延嗤笑一声,他是真的喝醉了。
竟然说:
“那不是在意,是可怜!她从小没了父母,是宋家收留她,我不过是想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现在是她自己不要这个家,非要离开,我为什么要在意?”
他顿了顿,抬手摆了摆。
“我,那是可怜她。”
“除了我,除了宋家,没有人会心疼她了。”
郑覃云没想到,宋延的心竟然会硬成这样。
“你……你这话也太伤人了,没当着司愿的面这么说过吧?”
那丫头听见了,还不知道要难过成什么样子。
宋延说:“当着她的面,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宋延一直就把自己当司愿的“救世主”。
他看司愿时,眼底永远裹着层若有似无的怜悯。仿佛她离了宋家,就只能像株没根的野草,风一吹就倒。
郑覃云以为不用提醒他,他也能发现,司愿变得不仅是心性。
而是,她早就不需要依附于宋家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