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
鲜血四溅,大头怪婴发出凄惨的哭声。
但是那个温柔的妇人却温和地抚摸着它的脑袋。
“嘘,宝贝,别哭呀……”
“妈妈给你买知更鸟……”
“如果知更鸟不唱歌,妈妈给你买戒指……”
“如果钻石戒指变了色,妈妈就给你买面镜子……”
“如果镜子碎了,爸爸就给你买只羊……”
“如果羊不会跳舞,妈妈就给你买匹马……”
“如果马车翻了,你仍是小镇最可爱的小宝贝。”
温柔祥和的摇篮曲,从妇人口中唱起,唱着唱着,大头婴儿就不再哭泣了。
洪坤忽然觉得手中斧子有些沉重,但他还是没有尤豫,一斧子一斧子劈下。
在温暖的摇篮曲中,大头怪婴没有哭喊,十分满足地闭上了眼睛,没有了任何反应。
火光开始减弱,周围的一切开始消失。
洪坤再次回到了那个冰冷的货厢中,那个蓝色的大头已经成为了一摊看不清模样的烂泥。
周围的寒冷开始褪去。
他拄着斧子,气喘吁吁地大呼一声。虽然得到狼人认证,他的力量堪比常态狼人。但他并不会任何格斗技,所靠的也只是一身蛮力。
“神父……”幽幽的声音没有消散。
洪坤一凛,猛地转头。
角落中,最后一点火柴的馀光照亮了角落。
一个蜷缩着的孩子身边,站着的是那个高大的孩子。
“迪恩,你做了什么?”洪坤缓缓问道。
“我不是故意的……”迪恩低下头带着哭腔。
“但是它被吸引了过来,乘客们会死的很痛苦……”
“我阻止不了它,只能点燃火柴让乘客们不那么痛苦。”
“对不起,对不起!”
洪坤理了理思绪,现在总算明白了,一切变化都是源于两个源头。
一个是那个被他打死的大头怪婴,它的特性是带来寒气,而且是瞬间能把人冻死的寒气。
另一个,就是眼前的卖火柴的小男孩。
他的特性是点燃火柴后能映照出内心最渴望的幻象,让人不自觉沉浸其中。
哪怕死后,也会一直沉浸在幻象中。
因为他自身没有影子,所以只能看到别人的幻象,而不能看到自己的幻象。
这绝非什么黑暗生物,更应该说是,邪灵?
洪坤道:“你是迪恩,那么这个孩子,就是你的弟弟吗?”
他指着一旁蜷缩着,象一头小猫一样单薄的孩子。
迪恩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
“是的,他就是我的弟弟。”
“山姆。”
“那么你呢,迪恩。”洪坤尤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
“你在哪?”
这片狭小的空间内,只有这么一具尸体。
迪恩显然又不是活人。
迪恩失神了片刻,看向了那具被冻僵的尸体。
“我应该是死了呢,神父。”
“我也害死了山姆。”
“我有罪……”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黯淡了一分,而且一股黑暗的纹路不断在他身上蔓延。
握草?!
当场黑化!!
“冷静,孩子!”他连忙道。
说着将斧子靠在身后,随时准备给他一斧子。
似乎洪坤的语言安抚了他。
迪恩身上的黑暗亵读文本没有再蔓延。
他痛苦地道:“神父,我在出发之前就死了。”
“我好饿好饿。”
“但是我知道,山姆他没办法一个人登上列车。”
“后来,后来不知为何山姆点燃了火柴……”
他愣愣地看着双手:“我就出现了……”
他将手伸出光源外,那只手便消失了。
“所以,我想我大概是死了吧。”
他回过头看向山姆:“我想救他,但我做不到。”
“那只怪物只要存在,就会带来寒冷。”
“抱歉神父,似乎给你添麻烦了。”
洪坤看向那根已经接近熄灭的火柴。
这火柴很不寻常,已经过了那么久还有幽幽的火光。
所以,山姆映照出内心最想要的场景,是他哥哥,迪恩。
而他哥哥早就在登上这辆列车之前就死了。
而弟弟山姆,是被一个名叫作迪恩的幻想灵带上了列车,死在了这里。
可悲。
洪坤听到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该走了,迪恩。”
“已死之人不该留在人间。”
洪坤低头吹灭了火柴,顿时迪恩消失了。
他将那只剩三根的火柴收到了怀中,回头看到列车长带着卫兵们已经守到了车厢外。
他们提着油灯,看着宛如战神一般的洪坤。
“神父…”胡特战战兢兢道。
他不是没见过驱魔仪式,但是没见过这么生猛的驱魔仪式。
刚才只在外面听到了激烈的打斗声,利器斩碎肉体,以及婴儿的惨叫声。
直到一切安静,他们才敢慢慢进入这个车厢。
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原地衣服也没有乱的神父。
神父不都是靠着坚定的意志和信仰以及天主的注视,才能驱散恶灵的吗?
这个神父怎么拿着一把斧子就把恶灵给砍死了?
不过他还是欣喜若狂,若是让这个异常蔓延到了上等乃至头等的车厢。
他这列车长,绝对会接受比火刑更加残忍的刑罚。
洪坤走了过去:“已经解决了,列车长。”
“麻烦收拾一下。”
“噢…噢!”胡特头如捣蒜。
不经意间,他瞥见地上那摊蓝色的,依稀可见那颗硕大的头颅,他瞳孔微微一缩。
“你知道那个大头怪婴是什么吗?”洪坤问了一句。
“那是寒气怪……”胡特眼神有些躲闪。
洪坤看着他:“我说,它到底是什么!”
胡特低下头:“那是…一些想要偷渡伦敦的母亲,她们带着孩子登上了列车。”
“但孩子会发出哭声,她们怕被卫兵发现,所以很多孩子被同行者……乃至他们的亲生母亲扔下了车厢。”
“久而久之,这头寒气怪就诞生了……”
“从三年前开始,它便开始袭击列车。”
“我们也请教会拔除,但是它十分狡猾,一直没能成功。”
洪坤一愣,他想到了大头怪婴为什么会发出婴儿一般的尖锐哭声,以至于它内心最想见到的幻象,是蜷缩在妈妈怀里吮吸奶水。
或许当婴儿们被扔下列车的时候,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离开了妈妈温暖的怀抱,被丢在那冰冷的荒野。
没有熟悉的摇篮曲,没有妈妈的气味。只剩下越来越冷的身体,它会在困惑和悲伤中死去。
一想到哪怕自己连续砍了几十斧,只要它听到摇篮曲,就没有再挣扎,洪坤一时有些难受。
但他马上把这股难受压了下去,不管之前是什么,现在的大头怪婴就是怪物。
他只是一个穿越者,这世界上的一切罪孽都与他无关。
他才是最凄惨那个人!
“有多少婴儿被抛下?”洪坤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胡特沉默片刻:“根据我们观察,应该有三百……”
洪坤沉默,暗自骂了一句。
操蛋的世界!
“你不是说5年没有出过任何问题吗?”洪坤深深地看了列车长一眼。
胡特低下头,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笑容。
“在我们铁道系统内部,不涉及二等以上车厢的事故,可以视作为一次完美的出行。”
“像下等车厢甚至偷渡客的安全,我们无法保证。”
洪坤叹了口气,随即深深地叹息了一口气。
他往回走去,路过依旧在警戒的卫兵:“干得不错。”
“你叫什么名字。”
卫兵一脸受宠若惊:“回禀神父,我叫弗雷达。”
“你好,弗雷达。”
“你是一个优秀的士兵。”
洪坤随口说了一句,便开始往回走去。
二等车厢有人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但看到神父回来,便立刻安心了不少。
而一等与头等车厢那些灯红酒绿,一脸欢笑的人还不清楚后面的车厢到底发生了什么,充满假笑地向着洪坤行礼致意。
洪坤感到十分可笑。
后面的车厢被团灭了,前面的车厢却歌舞升平。
但他们其实并不知道死亡的阴影刚刚擦肩而过。只不过是有人替他们做了一回替死鬼。
洪坤突然感觉到有些没劲。
他随口问道:“你们会怎么处理那些尸体?”
胡特低声道:“扔出去。”
洪坤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深深地看着他:“扔出去?”
“是的,伦敦并不会接受这些亡者的尸体。”胡特道。
洪坤停在过道之中,他转过头,看向侧边那扇模糊的窗户。
他那双视力极好的眼睛,通过火车的微弱灯光,看到了荒野之中那成堆的白色。
那是什么?
是尸骨吗?
洪坤很快确定了这个答案。
是的。
白骨盈于野,千里无鸡鸣。
这里,就是这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