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空骤然染成浓稠的血红,像凝固的血池倒扣在穹顶之上,连空气都透着铁锈腥气。
一轮边缘模糊、泛着腐臭红光的血月不知何时悬于天幕。
月光洒落之处,地面的碎石都泛起诡异的暗红,仿佛要被染上血色。
与此同时,紫黑色的闪电如巨蟒般撕裂血红天幕,不带半分雷鸣的预兆,只在劈落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强光。
狂风裹挟着吹来,如万千厉鬼嘶吼,掀翻断裂的梁柱,卷起漫天烟尘,小镇中央那个灯塔若隐若现,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这哪里是寻常的风雨,分明是摧毁世界的最后一灾,将绝望与恐怖推向了极致。
独眼骑士老乔恩往前一步将依妮莎和洪坤护在身后。
他呼吸十分急促,哪怕见识再多的场景,也波澜不惊的大心脏在此刻狂跳。
没有错!
血月降临,狂雷乱舞。
如同末日一般的景象。
这是恶魔!!
货真价实的恶魔!
他一生身经百战,处决过无数的异端和黑暗生物。但他也只遇到过一次恶魔降临。
那是在埃及的萨达特城,那一战,本该完成合围、斩灭异端的十字军,却在一个忽然降临的恶魔面前溃败。
一千多个战友死亡。
而他的一只眼睛也被夺走。
所有,都只是源于一个恶魔的降临。
而现在,位于德文郡的巴恩斯特,一个靠近黑暗之潮的以矿业为生的小镇,居然凭空毫无征兆地降临了一个恶魔。
不,不是降临!
只是附身!
“哗哗哗…”恶魔的嘴角往耳后咧得极开,皮肤被扯出狰狞的裂口,渗着黑红色的黏液,象是要把整张脸撕成两半。
它的眼窝深不见底,透着淬毒般的笑意,显然看穿了老乔恩心底那点侥幸。
“只是附身?”它的声音黏腻如腐泥,带着指甲刮过朽木的刺耳质感。
“让我想想,1895年,你应该见过我的老朋友弗路斯特达尔吧?”
“哈哈哈哈……”笑声像破风箱般轰鸣,“他好象杀掉了你一百多个友人呢。”
恶魔一字一顿地念着一个个名字,每个音节都象重锤砸在老乔恩的心上,黑红色的雾气从它牙缝里溢出来,在空气中凝成一个个扭曲的虚影。
斩首,四分五裂,剥皮……
那一个个身影似乎在经历着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噢,还有你的最爱,克里斯汀小姐……”
它笑得更疯了,肩膀剧烈颤斗,恶意像潮水般漫出来,几乎要将整个房间淹没。
“你还记得她吗?”
雾气幻化成为了一个美丽的女人形象,她泪眼婆娑,朝着老乔恩伸出手。
老乔恩一脸紧绷,但瞳孔已经缩成了一个小点,他永远无法忘记这一段记忆。
“你应该永远无法忘记这一段记忆吧。”恶魔奸笑着。
“她向你求救,但你却没有拯救她。”
“她在下面让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救她呢?”
那个女人的虚影身后,突然伸出来无数只肮脏的手,将她摁倒在地,一个个丑陋的恶心的人类冲了出来,他们狞笑着撕碎了女人的衣服,随即把女人压在了身下肆意凌辱。
女人发出惨叫和求救,她艰难地伸出手再次朝着老乔恩。
老乔恩看着这副场景,一滴眼泪从他眼框落下,这是他永远无法释怀的噩梦。
那一天,他为了带领受伤的战友撤退,没有办法回头去救落在了异端手中的克莉丝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克里斯汀被他们肆意凌辱。
三天后,他终于找到了克里斯汀之时,她的尸体已经被秃鹫啃食的面无全非,她的头颅不知去向,胸口被剖开,子宫和内脏被挖出来。
全身上下都是伤痕,显然这个可怜的女孩,在生前和生后遭遇了难以想象的折磨。
而她的尸体被钉在逆十字架上,与老乔恩的上千战友一样。
他无法忘记那一天,那一排排漫山遍野的逆十字架,就象一根根钉子,钉在了他的内心。
乔恩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冷汗顺着皱纹往下淌,右手猛地拔剑,金属剑鞘摩擦出刺耳的锐响后,向前斩去!
刺啦,眼前克里斯汀的幻象连同那些异端被他一剑斩开。
比起悲伤,他更多的是愤怒和痛苦。
“你不该打扰她的亡灵!”他浑身肌肉紧绷,像拉到极致的弓弦,“恶魔,滚出去!”
“哈哈哈哈,是你打扰她的亡魂啊,乔恩。”恶魔笑得越来越开心。
“你难道以为这只是幻象?”
“不不不,这可是我从地狱给你带来的礼物啊。”
“克莉丝汀小姐的灵魂,在地狱中陪伴我们十六年。”
“她用尽手段伺候我们,只是想回来看你一眼。”
恶魔对着脸色已经象是死人一般的老乔恩戏谑道:“但是没想到只是一见面,你就再次给了她一剑。”
“啪啪啪!”它鼓起掌来。
“比起我们,你才更象一个恶魔,不是吗?”
“闭嘴啊!!”老乔恩心简直在滴血。
他瞬间失去了理智,朝着恶魔纵剑劈去。
轰!
无形的力量骤然压下,象一座山砸在老乔恩身上。
他重重摔在地上,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骨骼发出咯吱作响的呻吟,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痉孪,眼球突出,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徒劳地蹬着腿,指甲抠进地板的缝隙里,划出深深的痕迹。
这一下,洪坤想要救援的步伐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象是被吓得不敢动弹。
躺在地上的降临会假镇长和塔里克,瞳孔猛地缩成针尖,浑身的血液几乎冻住。
他们比谁都清楚,召唤恶魔有多难。
天时、地利、仪式、信仰,缺一不可。
若是恶魔轻易就能降临,人类早该在黑暗中灭绝了。
可现在,这里没有繁复的仪式,没有充足的祭品,甚至连半点信仰的加持都没有,这头恶魔却凭空出现附身,还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恶魔的目光扫过满脸错愕的洪坤,嘴角的裂口又扩大了几分,声音甜腻得象裹着毒的蜂蜜:“好热闹啊,亲爱的洪。”
“你身上,有好多熟悉朋友的气味,啧啧啧……”
“你居然能在他们的手段下存活至今,小神父……”
“你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