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砚放下手中的水桶,朝着围在一起长工拱了拱手,朗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小子名叫张砚,山下刘家村人,现在在寺中学艺,有什么事可以跟我和几位师兄说,我们回去一定会如实禀告给师父。”
张砚话音未落,人群中一个红脸汉子走了出来,对着张砚说到:“我婆娘的娘家就是您那边的,和你也算半个自己人,是也不是?少侠。”
张砚听这红脸汉子说自己妻子娘家就是刘家村,心里一沉,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刘家村被屠杀的消息。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张砚勉强对着这汉子一笑:“附近在这里帮工,那个不是邻里乡亲,可不都是咱们自己人。”
“那这位大叔您站出来,您想问我们些什么。”
那红脸汉子听了张砚的话后,脸色瞬间变的更红了,吞吞吐吐问道:“我想问一下,缘根管事走后,还用我们吗?”
“用,当然用,缘根管事是我们少林内部问题,和你们无关,你们放心就好。”
那红脸汉子听了张砚的话后,对着张砚拱了拱手,退回了人群中。
接着人群中又接连走出几人,对着张砚问了几个问题,有问缘根是犯了什么事,以后还管不管他们,也有问能不能加些工钱,反正都是五花八门,各种问题都有。
张砚对这些自然做不了主,只能推脱说等新的管事到了再与他商议。
经过一番斗智斗勇后,张砚终于使这些长工不再围着自己。
四人回到僧寮中,还没有歇上一口气,慧悟就找上门来了。
“师父,您怎么过来了,来,坐下,先喝口水。”张砚从水桶里直接舀了一瓢水递给了自己师父。
没办法,条件艰苦,自己这小字辈,寺中能提供吃住就很不错了,别指望一个僧寮一套茶杯了。
慧悟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渴:“今天上午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上一声?”
“要不是你慧天师伯找上我,我还不知道。”
张砚见自己师父不喝,对着瓢喝上两口:“这不我才刚到这里吗,师父。”
“我们在后山菜园必须要把那十桶水给提够数,然后再将那些长工安排好才回来的。”
“哼,你一个受罚的弟子倒是干上了管事的活了。”慧悟坐在张砚的床上,阴阳了起来。
“师父,您看您说这话,我这不是维护咱们少林的清誉吗?”
“缘根被戒律院带走了,这些父老乡亲们人心惶惶,我身为少林弟子,做这些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张砚装作大义凛然的样子说道。
慧悟冷笑一声:“好,有觉悟,回头你和戒律院也这么说。”
张砚立马认怂道:“别,别,师父,我这不就是在您老人家面前过过嘴瘾,您怎么还当真了。”
“师父,这次戒律院怎么处罚我们?”
张砚这话问罢,在各自床上装作念经的三小只顿时装不下去了,纷纷睁开眼,望向了慧悟。
“哼,我又不是戒律院的管事,我怎么会知道?”
张砚说着拉起慧悟的手撒娇道:“师父,这慧天师伯不是你你老人家的至交好友吗,他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
“没有”
“真没有?”
“你爱信不信……”
最后在张砚等人的死缠烂打下,慧悟终于说出,戒律院可能会暂时不新设管事,等缘根的事情结束了再说。
至于后山菜园,可能派人看管,也有可能就这样先空着。
这种管事级别的变动不仅需要玄寂首座的同意,还要报给玄慈方丈。
至于张砚的问题,戒律院只是简单提一下,反正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形势都是对张砚有利的。
而张砚自然希望后山菜园空着,不派管事过来,这样自己受罚的日子还能好过些。
缘根虽然只是一个后山菜园管事的,但是负责采买蔬菜水果什么的,油水非常充足。
那些不务正业的和尚自然想要拿到这个位置,你争我抢,等定下来,自然还要一些时间。
自己师父走的时候没有明说,自己却也能猜到一二。
张砚在心中暗暗感叹:“看样子,在哪个朝代都不好混,一个寺庙中还充满了政治斗争,更别提真正的朝堂上了。”
本以为戒律院中的僧人起码明天才会找上门来。
下午申时三刻,张砚等人正在床上修炼内功,突然僧寮的门被有规律的敲响。
“什么人,这么有规矩?”张砚心里想着,毕竟除了自己师父进屋会敲门,剩下的师兄弟一般都是直接推门而入。
不过自己师父一般到院中都会喊上一声,防止自己几人没有穿衣服,直接推门显得尴尬。
张砚将门打开,却是两位不认识的僧人,看着二十五六岁的年纪。
张砚对着两位僧人行了一个佛礼:“两位师兄好,你们是找?”
两位僧人对视一眼,齐声念诵了一句:“阿弥陀佛。”
“贫僧虚信,虚后,你就是张砚张师弟吧,我们两人是戒律院的值事。”
张砚一听,竟是戒律院中来人,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让开道路,连忙说道:“戒律院的师兄呀,两位请,赶紧进屋叙话。”
僧寮拥挤,只有四张床,并没有凳子,张砚将他们两人让在自己床上,自己和虚竹坐在虚竹的床上。
虚柏和虚法两人则坐在虚柏的床上,前后形成两排。
虚信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诸位师弟,我今天来是代表戒律院询问你们几件事,希望师弟们诚实的回答。”
张砚等人纷纷点头,毕竟人家都已经找上门来,肯定是想要了解情况,况且还能从侧面了解些缘根的信息,看看这胖和尚都说了些什么?
“张师弟,听说你和缘根管事有仇。”
张砚听了虚信的问话后,沉吟一下:“说实话,有仇倒谈不上,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和他有一份渊源。”
“奥?此话怎讲。”
“师兄,你也知道我是山下刘家村人,在未拜入师门之前,都是以种地为生。”
“寻常也种些瓜果蔬菜,除了留一部分自己吃以外,剩下的都卖给咱们寺中。”
“因此我和缘根管事算是因为此事结识。”
虚后疑惑的问:“如此说来,你和缘根管事关系应该挺好,才对。”
张砚苦笑了一下:“理应该如此,可是世事就是这般无奈。”
“几天前,我跟着我师父慧悟在后山学艺,我师父身为罗汉堂的管事,在罗汉堂中负责教授俗家弟子,那日授课任务在身,他早走了一段时间,我回到寺中没有钥匙,只能拍门喊人。”
“结果就见到了缘根管事开门,后来发生了……”张砚将前因后果一一叙述出来。
“这件事已经了结,是玄寂师伯祖亲自处理的。”张砚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按理来说这种事情应该哪说哪了,万万没有想到缘根管事竟然敢指使外人殴打我们。”
“当真是丝毫没有同门之谊,更没有出家人的样子,请戒律院的诸位师兄弟为我做主啊!”张砚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
虚后和虚信互相看了看对方,干咳一声:“我们回头会将这事报给玄寂首座,让他老人家定夺,师弟请放心。”
“师弟,经过对那几位长工的询问,发现你出手最重,有一人到现在还在昏迷中,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砚装作一脸诧异的问道:“师兄此话何意?师弟不明白。先不说我出手最重的问题,我想反问师兄,咱们后山的溪水可是无主之物。”
虚信点了点头:“天地孕育而成,当然是无主之物。”
“既然是无主之物,为何这六人见我们打水,要我们四人一桶一文钱,师兄如果不信,虚法三位师兄弟可以做证。”
“两位师兄,我们都可以给砚哥儿作证,其实他是因为我才出手的。”虚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那群人将我围了起来,向我要钱,砚哥看不过去,和他们对质,结果那群人就冲过来打我们。”
虚竹话还没有说完,张砚接着说到:“我下手重,其实还有另外一方面原因。
前段时间,我老家一整个村庄都被明教屠戮。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次挑水要钱明显是个由头,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明教猪狗。
他们六个人都长我们四人许多,人数又多,我下手重些自然是理所当然。”
“如果这些人是明教那群杂碎,下手重些怎么了?他们想杀我灭口,或者想将我捉去逼问出那件事的秘密,你们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张砚越说越激动,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
虚后和虚信面面相觑,对着张砚连连安抚。
等过了半刻钟,虚后见张砚情绪稳定下来,又提出了新的疑问:“张师弟,你说明教想要将你捉走,逼出一件秘密,那这件秘密和这件事有没有关联?如果有,请告诉我们二人,我们回头好禀告给玄寂首座。”
张砚看了看虚后和虚信两人,突然笑了起来:“不用了,两位师兄,我说的那件秘密,玄寂师伯祖他老人家知道,你们如果真想问个清楚,直接问他老人家就好。”
虚信和虚后万万没有想到张砚会这般说,见事情已经清楚,想了想后提出了最后的一个问题。
“张师弟,你怎么认为你在这场纠纷中的表现?”
张砚听了虚后的问话后,愣了一下。
“怎么这是让自己给自己写自我评价吗?”张砚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让吹是吧,干脆就吹个大的,别忘了我以前干什么的。”
张砚在心里盘算一下,打了个草稿:“我的表现吗?我个人觉得是有勇有谋。”
“你看我们四人对阵六位成年长工,成功地抓住了少林武学的偷学者,极大避免了咱们少林武学外漏的危险,最后还通知了你们戒律院。”
“最重要的是我们四人还安抚了咱们后山菜园中长工的情绪,让他们稳定工作,继续为少林奋斗,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为了维护少林清誉。”
“当然吗,这是我身为少林弟子应该做的,故而我希望咱们戒律院能减轻我们四人的惩罚,我们也好争取为咱们少林再立新功。”
虚信和虚后这两位戒律院僧人还好,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
虚竹他们三人听了张砚最后一句话,则是有些害羞的捂住自己的脸。
“行,诸位师弟的诉求我已经知道了,我回去会和师叔师伯他们汇报的。”
“我们就不在这里打扰师弟们的修行了。”说着虚信两人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张砚等四人将虚信两人送到门外,拱了拱手后说到:“两位师兄,我们就不远送了,别忘了将这件事汇报给玄寂师伯祖。”
等两人走远后,虚法有些惊叹的看着张砚:“砚哥儿,最后你也太厉害了,我都没想到你会这样说。”
张砚一抹鼻子撇了三人一眼,盘膝坐在床上,继续修炼起来。
“砚哥,缘根管事被带走,我们明天还去菜园那边吗?”虚竹望了望门口,有些担心的问起了张砚。
张砚睁开了眼睛,想了想后说到:“去呀,怎么不去,我们还在受罚,当然要去后院干活,如果不去,让一些有心人抓住把柄,到时候那可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接下来四五天的时间,丁字柒号房中的四人还是按照第一天的安排有规律地生活。
虚竹他们三人上完晨课,就和张砚去后山小溪边上挑上十桶水,然后再回僧寮中修炼内力。
寺中也没有新派管事,好象把这件事给忘了一样。
张砚在晨练地时候问过自己的师父,让他去慧天师伯那边打听打听,结果也没有什么消息。
就在张砚四人以为寺里忘记后山还缺个管事的时候,寺中新安排的管事忽然出现在张砚等人的面前。
这是张砚等人去挑第四趟水的时候,后山菜园里来了一位僧人,那僧人瞧着约莫三十上下。
身形瘦削得近乎单薄,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得摇晃。
身上裹着一袭灰扑扑的袈裟,布料早已磨得发毛,边角处磨损出参差的毛边,好几处还打了层层叠叠的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