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不急。”江茉说,“等再准备准备。”
如果要卖烧烤,店里大部分菜品就会面临下架,她们没有这么多人手,忙不开,很多原本固定的活计也需要重新划分。
“旺旺旺——”
两只大白糰子从柴房的方向飞奔而来,围在江茉脚下团团转,把几只小猫嚇得直往大橘身后躲。
大橘稳如泰山,动都不动。
它已经不是那只会被狗子嚇得跳起来的猫了。
正好盆子里还有一些剩下的肉串,江茉看大伙都吃饱了,就把那些串儿擼下来,放在盘子里餵给两只狗子。
自己都养了这两狗子一个月时间了。
韩悠也真心大,隨便把狗子扔在这儿让她照顾,却没怎么问候过。
偶尔来一次,也是匆匆忙忙吃一顿饭就跑,她在后厨忙碌,连问的时间都没有。
不知道这两大只还要寄养多久,自己倒是不介意,可这主人竟然也不著急吗?
江茉想起前世那些爱犬人士的状態,有点匪夷所思。
她很快就把这个想法拋到脑后,摸了摸两只狗子毛茸茸的毛毛,看它们把盘子里的肉全都吃乾净,眼睛亮晶晶地望著自己,心口都软了下来。
算了算了。
要是主人实在不想要它们,那她就养著吧,反正店里这么多人,也不差它们俩这一顿饭。
何况,它们还帮自己抓住了小贼,算是大功臣呢。
江茉看阿黄和雪球的毛毛有些发黄了,距离上次给它们洗澡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便决定等明天早上起来,亲自带它们去河里游一圈。
现在天气暖和,也不用担心它们著凉。
说干就干。
第二天清晨,江茉穿好衣裳洗漱完,看几个丫头都还在睡觉,没有喊醒她们,自己去桃源居放出两只狗子,牵著绳溜出大街,直奔连著湖面的河流而去。
这边没有什么人,她就把绳子解了,放两只狗子到处撒欢奔跑,自己坐在不远处的地上看著。
不一会儿,扑通扑通两声,两只狗子全都跳下了水,在水里游来游去,还叼上来好几条肥美的大鱼。
江茉看了轻笑一声,跟它们说:“你们抓到的鱼,等晌午让彭师傅都给你们烤了。”
它们仿佛听懂了,呜呜呜叫著,又奔下水。
扑通扑通又是好几条鱼被扔了上来。
江茉看著远处的小山出神。
估摸著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正要喊两只狗子回来,突然听著它们的声音不太对。
“阿黄、雪球!”
江茉警惕起来,站起身朝两只狗子洗澡的地方走,就瞧见它们拖著一个东西往岸上飘。
江茉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那哪里是什么东西,分明就是个人啊!
天哪,她的狗竟然拖上来一个人!
江茉顿时心跳如擂鼓,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
阿黄和雪球已经游到了岸边,她定了定心神。
阿黄雪球这般通人性,它们带过来的不一定是尸体,也许人还活著?
这么一想,心口又是一跳。
江茉飞奔过去,让两只狗子去一边把毛晾乾,自己小心翼翼地查看地上的人。
江茉蹲下身,指尖颤抖著探向地上人的鼻息,一丝微弱的温热气流拂过指腹。
她猛地鬆了口气,心口的巨石轰然落地。
人还活著!
地上的老者身著一身玄色锦袍,此刻早已被河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
锦袍边角绣著暗金色的祥云纹样,虽被污泥沾染,依旧能看出针脚细密,绝非寻常人家所能拥有。
他头髮白,散乱地贴在额前和脸颊两侧,面色苍白如纸,唇瓣泛著不正常的青紫色,双目紧闭,眉头紧蹙,像是在承受著极大的痛苦。
江茉不敢耽搁,伸手轻轻扶起老者的上半身,入手一片冰凉,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转头看向不远处正甩著身上水珠的阿黄和雪球,压低声音急道:“阿黄,雪球,过来帮忙!”
两只狗子听懂了她的急切,立刻顛顛地跑过来,围著老者转了两圈,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江茉试探著想要把人扶起来,可老者身形高,又浑身湿透,重得超出她的预料。
刚一用力,老者便闷哼一声,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能硬拽,你们回桃源居喊人来。”江茉对两只狗子说。
阿黄和雪球没立即走,围著她转了一圈,隨后雪球单独离开了。
-
鳶尾每天都是第一个起的,她要照顾自家姑娘洗漱。
今儿起来,发现姑娘房间里没有人,正疑惑姑娘去了什么地方,门口就传来雪球急促的旺旺声。
一大团白球从外面飞奔进来,牙齿咬住她的衣裳就往外拖。
鳶尾赶紧把狗子拦住。
“等会儿等会儿,雪球,你这是把我往哪里拉呀?”
雪球急得要命,一直不停叫唤,把其他几个丫头都喊醒了。
大伙儿换好衣裳,纷纷出来看。
“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叫唤呢?”荔枝奇怪地问。
“你看它这身毛都是湿的,是不是去河里玩了?”青柑猜测道。
鳶尾一听河里,又想到姑娘房间里没人,顿时嚇得不行。
难道姑娘带著两只狗子去河里洗澡,出意外了?
“快去找姑娘!”她朝几人大喊一声,掉头就跑出去了。
几个丫头找到江茉。
在河岸上看到江茉好好的,还没等鬆一口气,就看到地上躺著个浑身湿漉漉的人,刚松下去的那口气反而提得更高了。
“姑娘,这是”林素荷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问道。
“別多问,先把人抬回去,放到后院的空房。青柑,你去拿乾净的被褥铺好。”江茉语速飞快地吩咐道,“青柑,你再去请大夫,就说有急病人,让他儘快过来。银铃,烧一锅热水,再找一套乾净的男子衣物来,要宽鬆些的。”
“哎,好!”几个丫头不敢耽搁,立刻分头行动。
眾人合力將老者抬进后院的空房,小心翼翼把他放在铺好的被褥上。 江茉用乾净的帕子擦拭老者脸上的污泥和水珠。
擦去污垢后,对方面容清晰显露出来。
虽面色苍白,眉宇间却有一股威严,眼角的皱纹深刻,透著一股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度。
江茉看著这张脸,总觉得有些面熟,可她肯定自己没见过。
她摇摇头,不再多想,此刻救人要紧。
青柑带著老大夫匆匆赶来。
老大夫正欣喜江茉这里每次有病人都想到照顾自己生意,一看老者的模样,脸色便凝重起来。
他立刻上前,拉起老者的手腕诊脉,眉头越皱越紧。
“大夫,他怎么样?”江茉紧张问道。
老大夫诊了半晌,才缓缓鬆开手,沉声道:“脉象微弱,气息奄奄,是溺水所致。好在溺水时间不算太长,又及时获救,还有生机。只是他年事已高,身子骨本就经不起折腾,这一落水,怕是伤了根本,还得仔细调理。”
“那请您快救救他!”江茉连忙道。
“我先给他施针逼出体內积水,再开一副救命的汤药。”老大夫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在老者的穴位上精准扎了下去。
隨著银针起落,老者的喉咙里发出几声轻微的咳嗽,嘴角溢出了一些浑浊的河水。
江茉递过帕子擦拭乾净。
老大夫又施了一会儿针,才收起银针,嘱咐道:“我这就去开药,你们儘快煎好给他服下。另外,要保持屋子里温暖,给他换上乾净衣物,避免再次著凉。若是他能醒过来,先餵一些温凉的米汤,切不可贸然进食油腻之物。”
“多谢大夫,我这就吩咐人去办。”江茉道谢,让银铃跟著老大夫去抓药煎药。
鳶尾端来热水,江茉喊来孟舟给老者换乾净的衣物。
孟舟听说江茉捡了一个落水的老人家回来,正暗暗夸讚江茉心地善良。
拿著乾净的衣裳准备下手。
不经意瞥见老人的样子,瞬间晴天霹雳。
臥槽!
他肯定是眼了吧?好端端的老丞相怎么会在这??!
江茉看他不动,催了几句便退出房间。
孟舟才心神恍惚地给老人换好衣裳。
江茉重新进来守在床边,时不时用帕子蘸著温水,湿润老者乾裂的嘴唇。
煎好的汤药送了过来。
她用小勺舀起汤药,一点点餵进他的嘴里。
汤药苦涩,老者下意识地抗拒,江茉耐心地哄著,好不容易才把一碗汤药餵完。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老者的手指忽然轻微地动了一下。
江茉立刻警觉起来,紧紧盯著他的脸。
只见老者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深邃的眼眸,虽带著刚醒来的迷茫和虚弱,透著一股锐利的光芒。
老人转动眼珠,打量著四周陌生的环境,最后目光落在了江茉脸上,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你是何人?此处是哪里?”
“您醒了!”江茉心中一喜,连忙柔声说道,“这里是桃源居,我是这里的东家。今日清晨,我的狗在河里救了您,您溺水昏迷了许久,刚服下汤药,身子还弱,先別多说话。”
老人皱了皱眉,似乎在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眼神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一些。
“桃源居?”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看到您在河里昏迷著,被我的狗拖上了岸。”
江茉如实说道,“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米汤?”
看他点头,江茉让丫头端来温凉的米汤,一勺一勺地餵给他。
喝了小半碗米汤,对方的气色好了一些,眼神也清明许多。
他再次看向江茉,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趴在床边的阿黄和雪球,眼神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讚许。
“你的狗很通人性。”
“它们叫阿黄和雪球,確实很乖巧。”江茉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阿黄的脑袋。
“它们性子野了点,但平日最是机灵,不然也不会在水里发现您,今日也是巧了,我带著它们去河里玩儿。”
她见老者气息渐稳,放缓语气,“您刚醒,別费神多想。我这桃源居虽小,倒也清净,您只管安心静养。”
老人微微頷首。
“多谢姑娘收留。此番若不是姑娘和这两只灵犬,老夫怕是早已葬身鱼腹。”
“您为何会在水里呢?”江茉奇怪。
这身衣裳一看就非富即贵,理应出门都有大把僕人跟隨才是。
难不成遇见刺客了吗?
老人顿了顿,“实不相瞒,老夫是个走南闯北的商人,此番乘船去江南採买货物,没想到行至这片水域时,遇上了水匪。”
“水匪?”江茉心头一凛,“这附近的河道,竟还有这般大胆的匪类?”
她开饭馆有些时日,只听闻过山中偶有毛贼,却从没听说过河上有水匪出没。
若是如此,那水路岂不是都不安全了?
“姑娘有所不知,”老人轻轻嘆了口气,“这些水匪盘踞在上下游的暗湾里,专挑独行的商船下手。老夫一行人本想趁著清晨赶路,避开人多眼杂之地,没承想还是被他们盯上了。”
他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眼神沉了沉,“那些人凶悍得很,上来就抢货物、伤船员。老夫慌乱中被推下了船,幸好水性尚可,挣扎著抱住了一块浮木,后来便昏沉过去了,再醒来就是在此处。”
江茉听得心惊,又问道:“那您的隨从和货物呢?”
老者摇了摇头,神色间满是悵然。
“想来是凶多吉少了。货物倒是其次,只是连累了几个跟著我多年的伙计。”
他沉默了片刻,又看向江茉,语气恳切,“姑娘救命之恩,老夫没齿难忘。等老夫联络上家中,定当备厚礼相谢。”
“您言重了。”江茉摆手,“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其他的都不必急。”
她看了看床边的阿黄和雪球。
“这次救您的主力是它们,您要谢,还得谢它们才是。”
老者闻言,看向趴在地上的两只大白狗,眼中多了几分温和。
“是该谢它们。这般通人性的生灵,倒是少见。”
他又询问:“姑娘这桃源居,听著似乎是家食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