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停下!”
周明辉的吼声混着警笛声响彻无线电,“车牌江a·7h329强行冲卡!”
巨大的车头撕开雨幕,风暴灌涌,死亡的压迫感扑面而至。
红色的东风天龙引擎咆哮着,如同脱缰的野马碾过被撞断的栏杆碎片,车轮卷起漫天泥水,直直朝着检查站的方向冲来!
“妈的!”
周文涛瞳孔骤缩,手上已经瞬间出现了一副青黑基底,瘦骨嶙峋,赤发青目的傩面。
凶傩罗刹,五两二钱。
在面具复盖到脸上的一瞬,他的力量瞬间沸腾,肌肉虬结鼓起,将制服撑得紧绷欲裂。
血管在皮肤下如蚯蚓般游走,体温急速升高,漫天大雨中蒸腾出巨兽呼吸般的白雾。
来不及思考,他向卡车必经之路猛冲两步,整个人如同铁塔般轰然蹲踞,双手重重拍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
“嗤嗤嗤—”
他的双臂异变,角质层疯狂增生,锋利苍白的骨刀撕裂衣袖猛然弹出,狠狠刺入地面,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卧槽——!”随之而来的还有附近交警同志的标准感叹。
虽然他们在配合行动前已经被告知,对发生的一切服从外加保密,可看到这一幕还是多少有点离奇。
不过所有人都在分秒必争,丝毫没有因为当下巨变而停滞分毫。
“先按住他!”
两位交警瞬间冲过去,把正欲跳上驾驶座的“土拨鼠”拽了下来,砰的一声按在了水流如瀑的地面上,其中一位交警抬头,眼看着那大雨中与巨兽对峙的身影:
“回来!”
“嗬!”
周文涛已经完全听不见其他,肾上腺素快速分泌,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低吼,硬顶着雨水的重压,而后车灯炽白,将他吞没“砰!!”
车身携带的庞大动能瞬间传导到这个凶煞的男人身上,骨刃犁地,火星四溅,将他硬生生向后推动十数米,地面被犁出两道深深的裂缝,雨水冲进他怒睁的双眼,混杂着灼热的气息。
几乎是同时,周明辉动了。
“缩地成寸越千川,移形换影踏万峦!”
“踏罡步斗缩星汉,倒转乾坤履太虚!”
这样的配合他们已经进行过不知多少次,根本无需多馀的沟通。
下一刻,他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卡车驾驶室的副驾上!
“我确实说过想撞运,但不是你这种大运。”
周明辉咧嘴一笑,同时手肘已经凝聚力道,对着惊骇欲绝的司机侧脸闪击过去!
“操!”驾驶室里的三角眼司机被凭空出现的人影骇得魂飞魄散,只觉得一道风拂面而来,紧接着视线中漆黑一片,打着旋的星星冒出来,口鼻中温热的液体横流,大脑在一瞬间昏沉。
他无意识的猛打方向盘,车辆剧烈摇摆,轮胎在湿滑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尖叫。
压力骤减!
周文涛抓住这千钧一发的空档,腰部发力,双臂骨刃在引擎盖上划过刺耳的噪音,猛地向上挺起!
“噌噌!”
清光一闪,铁皮开裂。
紧接着,他低吼着双拳狠狠砸向引擎盖中央。
“咚!”
减速的钢铁巨兽发出一声闷响,金属凹陷出一个大坑,随之而来的是活塞的哀鸣!
浓黑的烟雾伴随着焦糊味瞬间从扭曲的引擎盖缝隙喷涌而出,被暴雨冲刷成肮脏的水流。
卡车剧烈地颤斗了几下,速度肉眼可见地锐减,前轮歪斜,最终在越过检查站警戒线四十米的地方彻底熄火,庞大的车身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引擎盖下浓烟滚滚,雨水不断浇落其上,发出滋滋声响。
周明辉立刻拉开车门,粗暴地将晕晕乎乎的司机拽了出来,反手将其双臂拧到背后,膝盖顶住腰眼。
“老实点!”
“呜—汪!”布鲁斯如一道黑色闪电从车顶跳下,将口中的人造傩面丢在周明辉面前。
“这是什么?!”周明辉捡起面具,对着司机低喝道。
“不,不知道——”
“汪!”
布鲁斯对着后方的货箱发出狂吠,戴着“”傩面的头颅昂起,显得异常警剔,不过它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眼睛里露出人性化的关切。
它看到周文涛喘息着直起身,双臂恢复原状,但衣袖已成碎片,露出下面隐隐带着红痕的皮肤,满天的雾气蒸腾在他的周围,扭曲着他的型状,让人一时间分不清是人是魔。
“——周队。”一位交警走了上来,沉默片刻,什么都没多问。
“我们已经放好警戒桩了。”
“恩,辛苦了。”周文涛竭力稳住混乱的呼吸与颤斗的手臂。
交警欲言又止。
其实从第二傩神出现后,应急管理局内就开始沟通讨论是否要对执法单位的普通人员公开傩面之事最后决定从部分合作单位依次放开这些信息。
只不过——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但他们都已习惯,不多问,也不解释,只需信任——这是天职。
周文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眼神锐利如刀,扫过被压住的司机:“先拷起来,联系局里派人过来押送。”
随即,他大步走向卡车车厢。
周明辉熟练地给司机上了铐,交给迅速围拢过来的交警,然后快步跟上周文涛。
货箱里同样是层层叠叠的纸质箱子,周文涛和周明辉带着手套,冒雨在车尾检查,纸板虽然外层湿了一些,但确实如第一个司机所说,看起来就是普通纸箱,上面甚至定制着不少瓜果,熟食品牌的logo。
“奇怪—”周文涛皱了皱眉。
“你闻什么,和布鲁斯抢饭碗是吧。”周明辉叹道,“布鲁斯!”
戴着“”的布鲁斯瞬间如一道风出现在他们面前。
“汪!”
布鲁斯跳到厢体侧面一个固定螺丝附近狂吠,不断用爪子扒拉。
“什么时候能给布鲁斯安排个翻译。”周明辉说。
周文涛没有理会他的吐槽,只是蹲下身,顺着布鲁斯爪子的位置仔细摸索。
车厢壁铁皮冰冷,但摩擦起来的回音似乎
他屈指敲击靠近边缘的位置,传回一丝与附近铁皮不同的极轻微回响。
“有夹层。”
周文涛眼神一厉,苍白的骨刃“噌”地重新弹出,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猛地刺入两块叠加焊接铁皮的缝隙,手腕发力“嗤啦!”
坚韧的铁皮如同被加热的黄油般被硬生生割开了一道窄缝。
骨刃消失,周文涛将手指探入缝隙,筋肉贲张,“嘎嘣”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他将那块巧妙焊接用于掩盖空隙的铁皮盖板直接掀了起来!
里面是一扇刻意留下的中空腔体。
周明辉的话语卡在了嗓子里,他的瞳孔微微晃动。
这一面中空的腔体上,挂着一面密密麻麻的,青黑色的面具。冰冷、呆滞,又那么死板,如同流水线下来的劣质商品。
他们早已见过人造傩面的样子,可在昏暗的车厢里这么一看,周明辉却悄然发毛起来。
因为这本该蕴含文化美感的傩面,此刻看起来就象是缺少灵气,毫无灵魂的——死人。
天地幽蓝,暴雨敲打着卡车、面具和人们沉默凝重的脸。
刺耳的警笛被雨声稍稍掩盖,布鲁斯的嘴里传来低低的气吼声,车外交警们正在沟通说话,天地嘈杂而寂聊。
“沟通下各分线,看看他们那边有无异常。“周文涛低声道。
“明白。”周明辉难得回答的干脆利落。
他取下腰间的对讲机:
“脚夫,脚夫,汇报情况。”
“呲啦—这里是脚夫,c区布置点,关山高速路出口无异常。”
“明白。”周明辉切了下一个频段,他深吸一口气:
“浪人,浪人,汇报你处情况。”
“呲啦——”
“此啦——””
对面是无止尽的干扰噪音。
“浪人!收到回话!”
“向归!回话!”
另一头对讲机中传来周明辉熟悉的声音,配合着断断续续的信号,如同声嘶力竭的狂吼。
“这里是浪人,城东物流园出口,发现异常,需要支持。”
“重复,这里是浪,城东物流园出口,需要援。”
俊美到有些阴柔的男人对着耳麦低声道。
但周明辉那边象是完全听不到,毫无反馈。
“看来信号是传递不出去了。”
他的鼻息稳住,象一只冬眠的海龟,任由大雨中迷雾和杀机扑面而来。
他轻轻的用拇指抵住腰间的刀镡,另一只手拔出那把长刀,雨水击打在刃面上碎成落花。
而后他以反手式,将雪一样明亮的刀横在身前,轻轻一抖,刀面朝外。
刃面中反射着亿万雨水,乌云密布的天空——还有一张牛耳牛鼻,形同牲畜的傩面。
一件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