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后方主阵，天神级恒星要塞战术指挥中心。
沙盘上，代表帝国第一波攻击集群那片密集的蓝色光点，在接触到那幽蓝色球形冲击波的瞬间，大片大片的熄灭，只剩下零星几个代表失控残骸的灰色标记在无序漂移。
没人说话。
指挥中心里只有设备轻微嗡鸣。
“这是和侧翼舰队遭遇的广域炸弹攻击，一模一样。”终于有人打破沉默。
“废话，我们没瞎！”一名肩膀上有三道金环的高级战术分析官冷声道：“全靠光学目视索敌就算了，强度也不在一个量级，怎么打？”
“是啊，所有远程攻击，齐射，甚至天雷神罚连护盾都破不了。”另一位负责能量估算的军官攥紧拳头。
“不是破不了”另一位估算官摇头道：“之前不是破过？”
他指的是斯雷普尼级，之前在索尔的指挥下有那么一瞬间的幻灭。
“归根结底，能量层级不够。”一位战术官调出分析图谱，“关键，我们不知道每次打上去，到底打掉他多少。”
“哎。”
有人深深叹了口气。
绝望沉默的气氛再度在指挥中心蔓延。
面对一个无法锁定、无法理解、攻击无效的敌人，所有的战术教材都变成了废纸。
负责前线舰载机的总指挥抬起眼睛，他的面貌阴冷瘦削，眸光犀利。
“赫希执政使的命令是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帝国尊严，不容挑衅。”
“诸位作为帝国海军的战术布局和实施者，不用上前线但不代表可以扰乱军心。”
他顿了顿，继续道：“之前的话，我就当做没听见，再有下次，我就让督战队请他喝茶。”
一番话音落下，指挥中心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十度。
就在这时，之前那名肩膀上有三道金环的高级战术分析官出声了，他叫侯赛因，贵族出身，军衔中校。
“炸弹我们也有，只是速度慢，射程和爆炸范围都很小但威力大啊。既然我们无法远程锁定敌人，只能近身肉搏，那为何不把我们的远程炸弹让运输舰拉过去，就地发射？”
他快速在战术沙盘上划出轨迹草图：“对方那种清场性ep攻击，必然存在能量循环间隙。再强大的武器，也需要充能时间，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差！”
“说具体方案。”总指挥看着他。
“我叫它1212循环突击战术！”侯赛因的声音斩钉截铁，甚至带着一种清晰的残忍，“所谓1212，其中的一，代号牺牲者，以最高速度进行自杀式冲锋进近”
他看向环绕战术沙盘的所有人，“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牺牲，迫使对方使用刚刚那种高强能量ep广域炸弹甚至清扫侧翼的那种强大末日武器。”
“当第一波被清除，对方武器必然进入充能间隔。这时，第二波立刻投入，但全部挂载超重电磁炸弹或大当量质子炸弹，在极近距离、同一个位置进行定向爆破！”
战术指挥中心陷入死寂。
有人喉咙滚动，发出细微的吞咽声。
这个战术，无论是一，还是二，都得死。
‘一’会牺牲，‘二’会被自己投放的炸弹无差别炸死。
“然后呢？”总指挥极为冷静，眼中没有任何起伏。
“然后？”
“重复这个过程。用源源不断的一二，去测试对方ep的冷却周期和极限，消耗它的能量，直到在我们的尸骸堆上，拿到我们需要的情报。”
这个方案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算不上什么高大上的战术，甚至可以说是流水线式屠杀，只不过用自己士兵的命，去测试对方的防御极限。
“我反对！”
一名年纪较大高级战术官忍不住站了出来，脸色悲愤，“这对我们的战士不公平！他们是人，不是消耗品！”
侯赛因缓缓转头，就这样看着他，“那阁下一定有更好的办法对吧？”
老高级战术官张了张嘴，最终瘫坐在椅子上。
无法锁定，所有的远程攻击都只能靠光学目视索敌或者坐标盲射，大量定向能武器、炸弹都无法使用。
“先锋舰队什么时候抵达对方内防圈？”指挥官看向情报汇总官。
“报告！还需要4分钟！先锋舰队5000艘雷雨级战列舰进近！”情报官拉出战术星图，上面被蓝色的光点铺满，所有光点围成了一张网，向中心包围。
但是有一圈更小的蓝色光点，已经迫近中心圈。
总指挥官闭上了眼睛，但一秒后倏然睁开，“执行1212循环突击战术！不必告知他们‘牺牲者’的定位，只需强调荣耀与突破的必要性。”
战术指挥部再次寂静下来。
这个命令完全就是将前线将士的命利用到极致，榨干每一滴血的价值。
一直沉默的技术主管突然出声，声音低沉：“如果如果一定要执行‘1212’战术或许，可以为后面的战术中队加装临时的抗电磁涂层和定向电磁屏蔽装置。”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这无法完全免疫那种强度的ep，但也许能争取到几秒钟的生还可能。”
“可，安排去做吧。”总指挥点头，他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侯赛因脸上：
“侯赛因中校，由你全权负责战术执行，我授权你调动所有波次攻击机联队和铁骑大队。”
“是！”侯赛因立正，眼中只有赴死的决意。
“我会亲自向执政使大人请示提高他们的抚恤！”
“诸位——为了帝国！”
“为了帝国！！！”
前线。
“第三波次全速突进！第四波次跟上！合并突击！凿穿它的防线！！”
帝国海军前线指挥官侯赛因中校的声音，通过战术频道直接传达到了数百万飞行员和骑士的神经接驳系统。
在那些被选为“牺牲者”的飞行员眼中，这并非一项自杀任务，而是一份荣耀。
他们被告知，在远程火力的不断投送下，敌人护盾已经濒临瓦解，胜利就在眼前。
那是无上的荣誉、功勋。
“为了帝国！冲锋！”
第三波次的数百万架皇权之翼攻击机与重型禁卫军铁骑，引擎骤然闪亮超载。
他们穿梭于远方战列舰的磁轨炮弹道之间，以令人目眩的速度，笔直冲向那艘静立在星海中央的暗金色巨舰。
他们的阵型不再密集，而是拉开了最大的间距，试图分散那诡异的广域性攻击。
“距离目标40千米！”
“各单位注意！准备规避！对方近防炮即将开火！”
“30千米！”
“要来了！”
20千米！
那道幽蓝色的球形冲击波，再次以神示级为中心瞬间向外膨胀。这一次，那些间隔拉开的攻击机和铁骑，依旧未能幸免。
噼啪！滋滋滋——！
反电磁涂层没有任何作用！
电火花在驾驶舱内爆闪，电流穿透了神经接驳系统，带来瞬间的剧痛。
所有屏幕、动力、武器系统，在超高强度的电磁脉冲下，再次化为一堆废渣。
“动力失灵！”
“啊！我的眼睛！”
一些最精锐的王牌飞行员，凭借过人的意志力和残存的一丝备用动力，在系统彻底黑屏前的最后一刻，死死握住失控的操纵杆，用尽最后力气将战机对准了目标，并狠狠按下了机械投弹按钮！
他们奇迹般的竟然真地将ep炸弹抛射出去。
还有几台重型铁骑，在完全失灵前，用机械臂奋力将沉重的质子炸弹掷向目标！
数百枚炸弹撞在了神示级那暗金色的护盾之上！
爆炸的光芒荡漾起清晰的涟漪！
“就差一点儿了！第四波次快！！快跟上！跟上啊！” 一名中队长在瘫痪前最后一刻，对着通讯器嘶吼，他坚信第四波次的战友会立刻填补他们的空缺，完成他们未尽的使命。
“没人了？”
“为什么！队伍散那么快！”
然而，就在这爆炸的光芒尚未完全消散的刹那，那些还在失控飘移、凭借最后一丝意识观察着战场的飞行员们，看到了让他们血液瞬间冻结、信仰彻底崩塌的一幕。
第四波攻击集群，那些本应紧随其后、扩大战果的轰炸机编队根本就没有动！
他们依旧静静地悬停在原定出击区域，引擎保持着低功率运转，仿佛冰冷的观众，冷漠地注视着他们的毁灭。
“不他们根本就没有上”
就在神示级的ep冲击波效应即将彻底消弭的瞬间，战术频道里传来了后方指挥官冰冷而清晰的指令：
“‘牺牲者’第三波次冲击完成，敌防御武器激发确认。窗口期打开！破盾者集群，全军突击！”
直到这时，第四波次的攻击机群引擎才骤然爆发出全力喷射的炽烈光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穿过同袍们的残骸宙域，扑向了神示级。
这波集群全都是铁骑，搭载了大量重型ep电磁炸弹以及反物质炸弹。
“原来我们是诱饵么”
一名王牌飞行员看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起出征前，指挥官慷慨激昂的演讲。
想起自己在冲锋时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凯旋，勋章，荣耀。
但唯独没有谎言。
随即无边的冰冷和绝望将他吞噬。
面对轰炸机编队，神示级表面装甲开启，钻出无数近防激光炮，这些激光炮射速极快，第四波集群的冲锋被轻易湮灭大半。
“他们反击了！”
“牺牲者数量不变，破盾者下一波增加两个量级！”侯赛因立刻做出应对。
计划显然是奏效的，神示级的护盾在这超过百万悍不畏死的冲锋轰炸下不断激荡。
数百枚上千、乃至过万、十万。
接近三十多万枚电磁、反物质炸弹轰击在护盾之上。
剧烈的光芒比肩炽日，将所有人吞噬。
紧接着，战术频道里，新的命令再次响起：
“敌方护盾即将瓦解，第五波、第六波次跟上！合并突击！凿穿它的防线！！”
更多的、对此一无所知的帝国攻击机，带着荣耀引擎轰鸣，越过“报废”的金属坟场，再次义无反顾地扑向了那片死亡的宙域。
退？
往哪里退？
后方是更多被蒙在鼓里，认为护盾即将瓦解，正等待着“荣耀”赴死的战友。
前方，是那座瞬间吞噬一切，不可逾越的死亡堡垒。
他们被困在了地狱的中心。
他们是被帝国亲手献祭给死神，并且最先知晓真相的羔羊。
他们用生命的最后时刻，幡然醒悟，却退无可退。
即便有羔羊察觉不对劲，可那又如何？
钢铁洪流滚滚向前，在抵达终点之前，没有人能够停下。
没有人。
循环往复。
永无止境。
直到一方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