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气绝前夕,金凡颤抖着翻开禁术《血河经》残卷。逆转经脉之法或可续命,代价却是永世沦为魔尊傀儡。窗外,追兵的凛冽剑光已刺破雨幕,烛火在师弟宋云渐冷的鼻息间疯狂飘摇,几欲熄灭。他猛地撕去卷轴顶端师父手书的遗训——宁碎脊梁,不折心剑八字皮纸纷飞如雪,颤抖的掌心终于按上那流淌着诡异血纹的经文。逆转经脉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指甲深深翻裂嵌入掌心,牙关紧咬至碎,腥甜血沫自唇角溢下。终于,师弟胸口微不可察地起伏,而金凡脖颈间,却已悄然爬上蛛网般的不祥黑纹。门外,沉重的脚步声如催命重锤砸向地面,他仰头吞下早已备好的散功丹,丹药滚入喉间带着彻骨寒意。木门洞开刹那,雨幕中森然剑芒如凶兽獠牙,映亮他眼底决绝无回的烈焰。
破庙四壁漏风,朽坏的梁柱在昏暗中张着狰狞大口,每一次风雨灌入都卷起呛人的土腥与霉味。夜雨倾盆如注,豆大的雨珠砸在残缺的瓦当上噼啪作响,又汇成浊流顺着墙缝蜿蜒而下,在积着污泥的地面上汪起水洼。唯一的光源来自金凡脚边那截残烛,烛芯爆出几点火星,昏黄光晕被穿堂阴风撕扯得忽明忽暗,将梁上垂落的蛛网照得如同绞刑架上摇晃的绳索,投在斑驳墙壁上的影子癫狂跳跃,仿佛有无数鬼魅在暗中窥伺。
烛光勉强勾勒出地上蜷缩的身影——那是他的师弟宋云。曾经总爱咧嘴笑出两颗小虎牙的脸庞,此刻白得像刚从冰窖里拖出的玉石,嘴唇却泛着死灰般的青紫。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每一次吸气都细若游丝,间隔却越来越长,喉间溢出的嘶鸣如同破风箱在拉扯,听得金凡心头发紧。腰间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渗着血,暗褐色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浸透粗布绷带,在身下积成一小滩黏腻的血泊,正缓缓朝着四方蔓延,如同死神展开的墨色披风。
师兄宋云忽然翕动干裂的嘴唇,气若游丝地吐出两个字,涣散的瞳孔艰难聚焦,别管我走
金凡膝行半步,将师弟揽进怀里,右手死死按住那汩汩冒血的伤口,左手颤抖着探向他的心脉。指尖触及之处一片冰凉,唯有心脉处尚有一丝微弱跳动,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闭嘴!他低喝一声,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你替我挡那一剑时,怎么没想过让我走?
宋云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伤口,疼得闷哼出声:那不一样师父说过,你是是咱们青云宗的希望
希望?金凡惨笑一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自己师弟都护不住,算什么狗屁希望!
话音未落,窗外陡然炸开数道惨白剑光,如同天际劈下的惊雷,瞬间照亮破庙内外。紧接着,数道刻意压低却难掩暴戾的嗓音穿透雨幕:找到了!在那破庙里!动作快!堂主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金凡猛地抬头,眼中血丝迸裂。追兵竟来得如此之快!他将宋云轻轻放回地上,掌心按在对方后心,拼尽最后一丝真元渡了过去。宋云闷哼一声,脸色稍缓,呼吸却依旧微弱。金凡知道,自己这点真元不过是饮鸩止渴,若不立刻施救,师弟撑不过一炷香。
他死死盯着宋云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初入山门时师弟跌跌撞撞跟在自己身后喊,练剑时被师父罚抄心法却偷偷塞给自己半块桂花糕,方才在乱葬岗替自己挡下那致命一击时决绝的背影心口像是被巨石碾过,痛得无法呼吸。
不金凡低吼一声,猛地撕开胸前衣襟。内衬里藏着一个油布包裹,他颤抖着解开绳结,露出一卷暗沉的卷轴。触手处滑腻如蛇皮,带着令人心悸的阴寒,卷轴上流淌的血纹在烛光下仿佛活了过来,正缓缓蠕动。卷轴顶端系着的黄色皮纸上,师父苍劲有力的字迹刺得他眼睛生疼——宁碎脊梁,不折心剑!凡儿谨记!
这是师父临终前交给他的禁术《血河经》,也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师父说过,此经逆转乾坤,能活死人肉白骨,代价却是献祭自身神魂,沦为魔尊麾下最卑微的傀儡。
师父金凡闭上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恕弟子不孝
再睁眼时,他眼中已是一片血红。右手抓住那张皮纸,猛地一扯!一声脆响,皮纸碎裂纷飞。他双手结印,按在《血河经》之上,口中念念有词。霎时间,卷轴上的血纹骤然亮起,化作一道血色光藤缠上他的手臂,顺着经脉疯狂游走。
呃啊——!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无数钢针在扎刺经脉,又像是有烈火在焚烧骨髓。金凡浑身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抠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卷轴上,竟被瞬间吸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神魂正在被一点点剥离,而一股阴冷邪异的力量正顺着经脉逆行,涌入宋云体内。
宋云的身体猛地一颤,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血色,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而金凡的脖颈间,却悄然浮现出细密的黑色纹路,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
砰!砰!砰!沉重的脚步声已至门外,伴随着粗鲁的踹门声。金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瓷瓶,仰头将里面的丹药尽数吞下。散功丹入口即化,一股沛然巨力瞬间冲垮他本就脆弱的经脉,真元如潮水般退去,唯有那股来自《血河经》的邪异力量依旧在体内肆虐。
他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但他必须为宋云争取时间。
木门一声被踹开,数道剑光如毒蛇般刺了进来,照亮金凡半边布满黑纹的脸。雨水夹杂着寒风灌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金凡缓缓站起身,尽管身形踉跄,眼神却锐利如刀。他看着门外那些穿着黑色劲装的追兵,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
一声暴喝,如同困兽犹斗。他迎着森然剑光,毅然决然地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