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在深海大悟的讲述下。
一个被派去阻止邪恶博士改变世界,然后发现邪恶博士改变世界的方法是创造人造人,之后这个人恻隐之心爆发,将制造出来的两名人造人收养的故事被讲了出来。
故事不长,但信息量巨大。
深海诚站在原地,陷入了沉默。
这些信息像一块块沉重的石头,砸进他的脑海,激起滔天巨浪,却又让水面最终归于一种混乱的死寂。
他……和花音,竟然不是自然诞生的人类?
而是被“制造”出来的?
他曾经是那么渴望父爱,羡慕小尊有着天空寺龙那样温柔关怀的父亲。
甚至在他内心里,早已将待他如亲子的天空寺龙视作了另一个父亲。
他多么希望深海大悟也能像那样,哪怕多一点点关注和认可。
可现在,这个抚养他长大的男人告诉他,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而那个刚刚见面就疯疯癫癫的丹顿,才是他生物学意义上的“创造者”?
并且,那个疯狂的“父亲”似乎还……很爱他?
这巨大的转折让他一时之间完全无法消化,脑袋里像塞了一团乱麻,不知道该愤怒、该悲伤,还是该感到荒谬。
“呵呵……呵呵呵……”
丹顿却再次笑了起来,他张开双臂,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光芒,“你看!我就说吧!里昂,我们才是一家人啊!我们之间的连接是注定的!”
“闭嘴!谁跟你是一家人……我……”
深海诚下意识地厉声反驳,但话说到一半,语气却不自觉地低沉了下去,带着连他自己都察觉到的迷茫。
他忍不住转头看向身边的深海大悟,想从这个抚养他长大的男人脸上找到一些答案。
他看到了什么?
在深海大悟那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神深处,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愧疚?
是因为隐瞒了真相这么多年吗?
不,不可能!
深海诚立刻在心里否定。这个男人怎么会愧疚?
他可是那个能狠心把我和花音丢在眼魔世界十年不闻不问的家伙!
他一定是另有图谋!
可是……可是脑海中又不自觉地闪过一些画面:小时候发烧时,这个男人笨拙地守在床边;花音第一次学会走路时,他嘴角那微不可察的弧度;还有虽然严厉,却一次次教导他战斗技巧的身影……
这些真实的记忆与眼前的冲击相互撕扯,让他更加混乱。
他用力甩了甩头,仿佛想把那些软弱的念头甩出去,重新看向丹顿,问出了另一个关键问题:
“你……你刚才说的弟弟妹妹……是什么意思?”
似乎是问到了最让他得意的地方,丹顿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兴奋地向前踏出一步,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弟弟妹妹?当然是你之后的兄弟姐妹们啊!”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围那浓郁的紫色雾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开,迅速消散开来。
直到这时,深海诚才真正看清了他们所处的地方,
一个巨大无比、如同地下宫殿般的广阔空间。
而最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矗立在空间四周,那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培养皿!
每一个培养皿里都浸泡着淡绿色的液体,而液体中,是一个个闭着眼睛陷入沉睡的身影。
更让他心脏骤停的是,那些身影,无论男女,面容都和他、还有花音有着惊人的相似!
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复制品,成百上千,静静地站立在培养液中,无声地诉说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怖。
“这……这是……”
深海诚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绘卷般的景象,声音都有些发颤。
丹顿张开双臂,如同一位向观众展示毕生杰作的艺术家,脸上充满了自豪与狂热:
“很壮观吧?里昂!这就是我最初的完美计划!看看如今这个世界吧,无论是眼魔帝国还是地球上的人类,他们都太过于愚钝!他们贪婪、自私、不思进取,为了可笑的理由肆意发动战争,互相掠夺!在我看来,这种充满缺陷的生命形态,简直就是进化史上的耻辱!”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深海诚,眼神中充满了欣赏:
“所以,一个伟大的计划在我心中诞生!我要创造全新的完美的生物,来取代这些旧时代的残渣!而你,里昂,还有最初的米昂,你们就是我创造出的世界上最完美的第一个体!是通往新世界的基石!”
仿佛是为了印证丹顿的话,就在他情绪最高涨的时刻,大量嘈杂稚嫩却又带着奇异同步感的声音,直接在了深海诚的脑海中响起:
“哥哥……”
“哥哥……欢迎……”
“哥哥……回来……”
“我们……等了……好久……”
这一次,声音不再带来刺痛,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共鸣感。
深海诚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股微弱却清晰的意识流,正通过某种难以言喻的血脉连接,从那些培养皿中的“兄弟姐妹”身上传来,涌入他的身体。
那是一种懵懂的依恋,一种纯粹的呼唤,仿佛他是他们唯一的中心和依靠。
这种源自同源生命本能的共鸣,让他紧绷的神经不由得放松了一丝,甚至产生了一丝诡异的归属感。
但是,长久战斗培养出的直觉,让他立刻捕捉到了这温情表象下的不协调之处。
从刚才开始,丹顿的所有话语和情绪,都紧紧围绕着他“里昂”,却几乎完全没有提及花音。
为什么?
如果花音同样是“完美的第一个体”,为什么丹顿对她的态度如此不同?
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忽视?
遵循着这份诡异的直觉,深海诚压下心中的混乱,紧紧盯着丹顿,开口问道:
“为什么……你从刚才开始,就只提我?花音呢?她难道不也是你的‘作品’吗?为什么你看到她时,没有像对我这样?”
这个问题如同按下了某个开关,丹顿脸上那狂热自豪的笑容瞬间冻结,然后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变成了混杂着厌恶、愤怒和某种被冒犯的狰狞表情。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出声,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寒意:
“米昂?不!那个家伙才不是我的女儿!她居然在我找到她之前就死去了!完美的生物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死亡?这证明她存在致命的缺陷!她是个失败品!而失败品——”
丹顿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就应该被淘汰!”
这冰冷彻骨的话语,如同当头一盆冰水,瞬间将深海诚心中刚刚因为血脉共鸣而产生的一丝迷茫和动摇彻底冻结!
更让他感到通体冰寒的是,就在丹顿说出“失败品”、“淘汰”这些词汇的瞬间,他通过血脉共鸣感受到的那些原本充满懵懂依恋的意识流,也骤然发生了变化!
一股股清晰无比的、针对花音的极端恶意,如同冰冷的毒蛇,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充斥了他的感知!
那是一种纯粹的排斥,是对“不完美者”的彻底否定和敌意,冰冷得没有丝毫人性可言。
这股强烈的恶意让深海诚勐地打了个寒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从心底涌起。
他瞬间明白了,眼前这个所谓的“生物学父亲”,他对自己的“爱”,根本与亲情无关!
那纯粹是一种造物主对自己“完美作品”的偏执占有欲和欣赏,就像艺术家欣赏自己最满意的雕塑,科学家珍视自己最成功的实验体一样!
而这样的“亲情”,真的是他内心深处渴望的吗?
不!
绝对不是!
几乎在否定这个念头的同时,他的脑海中闪过了花音的笑容,
那是毫无阴霾的温暖了他无数个冰冷日夜的笑颜。
他想起了第一次看到妹妹笑时,内心深处涌起的、那种纯粹源于守护欲的开心和满足。
家人……才不是这样的!
眼前的丹顿,还有这些散发着冰冷恶意的“兄弟姐妹”,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家人!
他们是一群被扭曲理念制造出来的、没有真正情感的怪物!是一群彻头彻尾的恶徒!
不再有任何犹豫,深紫色的幽冥火焰自深海诚的拳头上燃起,将他眼中最后的迷茫彻底烧尽。
他死死地盯着丹顿,一字一顿地说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你们……才不是我想要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