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晨霜染白了徐家染坊的青瓦。天还未亮透，徐静姝已经蹲在秘坊的火炉前，小心地煅烧着那颗\"天空之泪\"矿石。
蓝色晶体在高温下发出细微的爆裂声，渐渐碎裂成粉末，散发出类似海风的咸腥气息。
三天前第一次试验时，矿石粉末与靛蓝混合后突然沸腾，差点烧穿染缸。徐静姝的手背至今还留着淡淡的红痕。
粉末遇水瞬间，竟发出柔和的蓝光，将整个秘坊映得如梦似幻。
明远被光线吸引，揉着眼睛从隔壁跑来：\"娘亲在煮星星吗？
她将混合液倒入小染缸，投入一匹素绢。
在母子俩专注的注视下，绢布渐渐染上一种前所未有的蓝色，比\"天水碧\"更清透，比\"沧海月明\"更灵动，在晨曦中宛如一汪活水。
是了，树叶正反面接受的光照不同，所以色泽有差异。那布料呢？线和纬线在不同时段浸染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中成形。
日头当空时，徐静姝召集染工们宣布新令：\"从今日起，所有'碧空染'分两道工序：经线卯时初染，纬线午时二染。
染工们传看着布料，窃窃私语。
确实，这蓝色远看惊艳，近看却显斑驳。
她亲自示范新流程：经线在晨光中初染，染好后用定色液浸泡；午时再染纬线，最后一起入缸固色。
第一匹新染法的布料出炉，蓝色从任何角度看都均匀剔透，宛如雨后的晴空。
明远正和小伙伴炫耀娘亲染的新布，闻言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孩子这些日时常在染坊玩耍，竟无师自通地认得好几种染料，有次还纠正了帮工混淆苏木和茜草的错误。
哎，有时候勤奋在天赋面前确实不好使。
她是生了个小天才呀。
徐静姝微笑颔首。
提质增效，才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夕阳西下时，徐静姝独自留在秘坊整理数据。
她对照波斯人给的矿脉图，试图找出这种特殊铜矿的共性。
汤盅旁还放着本旧册子。
徐静姝翻开一看，竟是老太君年轻时的染艺笔记！记载着某种\"蓝铜矿\"的用法，描述的特性与\"天空之泪\"极为相似。
徐静姝立刻翻出地理志。徽州确实有铜矿，但多为黄铜矿。
她不死心，又查阅当地县志，终于在一本《新安物产考》中找到线索：\"休宁出异矿，色碧如天，遇雨则现花纹\"
信刚写到一半，明远举着个布包跑进来：\"娘亲！太祖母给的宝贝！
附着的纸条上，老太君苍劲的字迹写道：\"五十年前于黄山所得，或可一用。
徐静姝将矿石研磨成粉，按新配方试验。
染缸中升起熟悉的蓝光，徽矿虽不及波斯矿石纯粹，但经过提纯后完全可用！
烛光下，徐静姝仔细核算着成本。
徽矿价格只有波斯矿石的三分之一，加上新染法省下的染料，\"碧空染\"的利润空间比预期大了不少。
消息真是传的快。
嬷嬷退下后，徐静姝走到窗边。
孩子爬上床榻，神秘兮兮地从枕头下摸出个小布包：\"送给娘亲的。
布包里是几块歪歪扭扭的染布，拼成个简单的图案——蓝天白云下，一座小染坊冒着炊烟。
虽然粗糙，却能看出孩子的用心。
总感觉她儿子许出去，长大后要干的事情有些多呀…
徐静姝搂紧孩子，心中柔软成一片。
月光如水，将母子俩的身影投在窗纸上。
远处染坊还亮着几盏灯，那是值夜的帮工在照看染缸。咕嘟咕嘟的煮染声随风传来，像首温柔的摇篮曲。
徐静姝轻轻哼起江南小调。明远在她怀中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