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寅时,太医院院判章弥从储秀宫匆匆而出,天不亮就惊动了乾清宫。
欣贵人怀有两个月身孕的消息,像滴进热油的冷水,炸得六宫哗然。
安陵容眸光微动。她记得剧情里有说,当年华贵妃落胎那晚,也是这样的霜降夜。
寿康宫的佛珠声停了。
窗外惊起飞鸟,掠过景阳宫檐角。
安陵容亲了亲儿子奶香的脸蛋。这孩子自会走路就爱往翊坤宫跑,华贵妃那些吓哭嫔妃的鎏金护甲,在他眼里不过是会发光的玩具。
在六阿哥心里,除了额娘,就是华娘娘最重要了。小孩子是最能感受到谁是真心喜欢他的。
安陵容打算带六阿哥去找华贵妃玩。
等安陵容牵着六阿哥穿过御花园时,正撞见端妃抱着紫檀药匣匆匆而行。素白宫装裹着单薄身子,像张被雨水泡透的宣纸,身后只跟着几个宫人。
她听说过十年前那场惨剧——华贵妃喝下端妃呈上的安胎药,当夜落下一个成形的男胎。盛怒之下,她命人按住端妃灌了七碗红花汤,生生坏了根本。
说的这么好听,不就是想养一个孩子,给自己后半辈子找个保障。
安陵容这才注意到,端妃今日梳的是十年前最流行的灵蛇髻,看来皇帝是吃了这一套。
翊坤宫里,华贵妃正在试今年新贡的胭脂。听到端妃搬去储秀宫的消息,朱砂笔在眉梢拖出长痕。
她抓起剪子绞碎一盆牡丹,周宁海此时匆匆进来,附耳低语几句。
华贵妃脸色骤变,护甲深深掐进掌心:\"太后老糊涂了!真当本宫不知道那碗药是谁的手笔?
安陵容牵着六阿哥站在殿外,将这番动静听得分明。
储秀宫里,欣贵人正对着铜镜试戴翡翠镯子。
端妃站在阴影里,枯瘦的手指抚过药匣暗格:\"妹妹好福气。出一枚乌黑药丸,\"这是太后赏的安宫丸,最是养胎。
药丸入水的刹那,恍惚中有一丝腥气。
也不知道欣贵人这胎会怎么样。
皇帝手中朱笔一顿,墨汁污了弹劾欣贵人父亲的奏折。
太后确实担心子嗣,皇帝现在的子嗣还是太少了。
次日,太医院突然增派三名太医轮值守夜,连欣贵人喝的井水都要银针试过三遍。
确保欣贵人能平安生下皇子。
三更时分,储秀宫突然传来尖叫。
安陵容赶到时,欣贵人正蜷在床角呕吐,地上散落着打翻的安胎药。端妃斜倚在大宫女怀里,捧着半碗残药的手抖如秋叶。
皇帝闻讯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种情形。
对母体就不好说了。
皇帝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他当然知道太医都瞧过的恶。
华贵妃进来时,端妃正虚弱地靠在皇帝肩头。两人目光相撞,安陵容仿佛听见冰面碎裂的声响。
太医院院判章弥跪在养心殿的金砖地上,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着的三位太医也齐声附和:\"臣等验过三遍,确无问题。
皇帝指尖轻叩案几,目光扫过那碗残药——此刻盛在银碗里,泛着琥珀色的光。安陵容站在下首,看见皇帝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配着端妃绣的平安符文。
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储秀宫近日安静得出奇。
欣贵人不再四处炫耀赏赐,反而频繁召太医看诊。
更蹊跷的是端妃。她不再亲自煎药,却每日往太后的慈宁宫跑。
慈宁宫的茶香里混着药味。
安陵容带着六阿哥来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安陵容恭敬地捧着赏给六阿哥的金锁:\"托太后洪福。
安陵容垂眸数着地毯上的莲花纹,就是不接话。太后年轻时掌管先帝后宫,最擅长的就是让人自己往套里钻。
一句话也不多说,太后也知道安陵容有了六阿哥之后更谨慎了。
霜降后第七日,六阿哥在御花园闯了祸。
小家伙追着一只蝴蝶跑进禁苑,撞翻了晒药的白玉盘。当安陵容匆匆赶到时,只见他坐在一堆名贵药材里,手里攥着把猩红花瓣。
安陵容瞳孔骤缩。那不是普通红花,而是岭南特产的朱血竭——与寻常红花外形相似,却能在银器试毒下不显异样。
更可怕的是,这种药材只记录在太医院的秘册中,寻常嫔妃根本无从知晓。
手指悄悄抹过孩子唇角,木系异能瞬间探查——还好,没吃进去。
这是有人要害六阿哥。
知道六阿哥喜欢新奇的东西,小孩子有没有定性,喜欢的就爱往嘴里塞,这是早就部署好了。
当刘太医检查完药,曝出是朱血竭时,龙袍下的身躯明显晃了晃。
翊坤宫弥漫着苦涩药香。
安陵容看向登记簿,借书人字迹可以模仿,但太医院掌事太监刘胜是皇后旧部——而皇后虽被禁足,景仁宫的人手却未散尽。
怎么把这个打胎小能手给忘了。
六阿哥恐怕早就是她的眼中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