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宗门上下还一无所知之间,一道璀灿流光便在天刚亮之时便撕裂云层,朝着那遥远的边境战线方向疾驰而去。
正是乘坐飞舟的陈钧、吴老、还有亲自护送的平霄上人。
灵霄宗距离边境战线起码七八万里之遥,平霄上人亲自驾驭的小型飞舟,速度远超寻常长途飞舟,如同一道撕裂长空的流星,日夜兼程的当空疾驰。
飞舟之上,气氛凝重得几乎化不开。陈钧大部分时间都静坐于甲板内闭目调息,周身气息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压抑着沸腾的杀意。
吴老则显得更加苍老,常常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云海出神,眼中是挥之不去的缅怀哀伤。
至于平霄上人亦是面色沉肃,全力操控飞舟,只是偶尔看向陈钧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似乎担心其到了边境战线之后冲动行事。
如此全速飞驰,跨越千山万水,沿途时不时的降落修行,足足耗费了大半月,才终于抵达了青阳国侵略的边境线一带。
这一日,平霄上人操控飞舟逐渐降低高度,穿过一层稀薄的云雾后,陈钧和吴老便见到下方的景象陡然一变。
下方似乎原本是一修仙家族的驻地,原本想象中的仙家福地、灵山秀水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满目疮痍的景象。
大地之上,随处可见法术轰击留下的焦黑坑洞,断裂的山峰,被焚毁的林地。灵气也变得混乱而稀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糊与血腥气味。
更引人注目的是,沿途可以看到三三两两、乃至成群结队的散修,这些人无一例外皆是行色匆匆,面带惊惶与疲惫,如同逃难一般向着与边境战线相反的方向亡命奔逃。
“情况竟然已经恶化至此……”
平霄上人站在船头,俯瞰着下方如同溪流般汇向远方的逃难散修,眉头紧锁,脸色难看,
“看来青阳国的攻势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猛烈,前线压力极大,连这些依附于边境灵脉生存的散修和小家族都不得不放弃根基之地,举族迁徙。”
陈钧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船头, 目光扫过下方那些仓皇的身影,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他如今一心一意为师报仇,这些人的苦难无法触动他此刻冰冷如铁的心肠,充其量也只是让他的杀心更加炽烈了几分。
经过这片战火焚烧的局域。
飞舟并未停留,继续朝着前方边境飞去。而越是往前,遇到的逃难队伍就越多,气氛也愈发紧张。
甚至能看到一些身着东云国其他宗门服饰的修士,也混杂在逃难的人群中,个个带伤,神色仓促。
显然,前线的局势已然不容乐观,灵霄宗所在的防区恐怕也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又是疾驰两千馀里后。
飞舟最终在一片被浓郁战争迷雾笼罩、隐约可见无数阵法光芒闪铄的巨大山脉外围缓缓降低速度。
这里,便是东云国边境防线的重要支点之一,也是灵霄宗修士主要驻守的局域——黑玄山脉。
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与血腥气更加浓郁,远方天际,偶尔还能看到一闪而逝的法术光芒,以及隐隐传来的轰鸣声。
飞舟穿过层层阵法光幕,最终降落在黑玄山脉外围一片相对完整的山谷营地中。
此地灵气颇为浓郁,营帐林立,符光闪铄,往来修士皆是灵霄宗弟子,几乎各个面带风霜,神色紧绷,空气中弥漫着大战之后的疲惫与肃杀。
平霄上人飞舟的到来,顿时引发了营地之中上百弟子伤员的躁动,他们还以为是宗门派遣来了支持力量,激动万分的涌来:
“我等拜见宗主!”
“宗主大人,您也是来助阵的么?”
“除了您外还有哪位长老来了?”
平霄上人无暇理会,不顾他们失望的目光挥退众人,径直带着陈钧与吴老来到营地中央最大的一处营帐前。
帐外有精锐弟子守卫,见到平霄上人连忙行礼,掀开帐帘。
帐内,数道强横的气息瞬间投来。主位之上,一位身着赤红道袍、须发皆长、不怒自威的老者盘坐,正是灵霄宗的金丹老祖——赤霄真人。
其下首,还坐着一位气息沉凝的筑基长老,面色沉重,正是战堂长老贺百龙。
虽然未见到其他筑基长老,但是陈钧知道这是因为灵霄宗负责驻守的战线足有数百里之遥,其他人必然驻守在其他的防线节点上,不会都在这里。
“平霄(弟子)拜见老祖!”
金丹老祖威严无上,平霄上人与陈钧上前行礼,只有练气修为的吴老则躬敬地跪伏在地。
赤霄真人目光如电,先是落在平霄上人身上,微微颔首,随即锐利的目光便定格在陈钧身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叹与复杂。
结丹级神识感应下,他能清淅地感受到,陈钧体内那圆融无瑕、根基雄浑至极的气息远非寻常筑基可比,就连自己当初铸就上等道基之时都远远不如。
“起来吧。”
赤霄真人声音浑厚,无比惜才的在陈钧身上反复打量:
“你便是陈钧吧?果然英雄出少年,年纪轻轻便已筑基,前途无量。”
他话语中带着赞赏,却并未提及“无暇道基”之事,显然未曾宣扬,就连一旁的贺百龙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毕竟如此顶尖天才来到边境战场,若是消息走漏出去大概率会引起敌国修士的注意,万一被对方盯上针对暗杀,这样的后果灵霄宗断然是不可承受的。
“恭喜陈师侄成功筑基,继承陈长老之衣钵,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贺百龙也向陈钧投来惊讶和善意的目光,出声恭贺。
陈钧强压着心中的急迫,一一还礼,礼节周全。
寒喧过后,帐内的气氛重新变得凝重。
还是贺百龙率先打破沉默,缓缓道:
“陈师侄,宗主在路上便已经传讯给我,你是为了陈长老而来。”
他袖袍轻挥,手中已经出现了一个玉盘,玉盘之上放着几样东西:
分别是一截断裂的、灵光尽失的蓝色剑刃;几片焦黑破损、沾染着暗红血迹的深蓝色法衣碎片;还有一枚表面布满裂纹、几乎要碎裂的玉佩,那是陈江河常年佩戴的客卿玉牌。
“陈江河长老他力战之后,疑似施展了自爆禁术,尸骨未能保全。”
贺百龙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痛惜与敬重,
“我等后来清扫战场,只寻得这些……遗物,还请陈师侄节哀顺变。”
他看着陈钧那木然、却又死死压抑着如同火山般情绪的脸,将玉盘递了过去。
陈钧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地接过玉盘。
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剑尖碎片和染血的法衣时,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陈江河手持法剑,身着此法衣,在强敌围困下浴血奋战,最终法器法衣破碎力竭而亡的画面……
他紧紧攥住了那枚布满裂纹的静心玉佩,冰冷的触感却仿佛灼烧着他的掌心,周身那压抑已久的杀意再也控制不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一字一顿如吐冰渣般道:
“还请贺长老告知,围攻我师尊的那三人……姓甚名谁?是何身份?”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陈钧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冷酷杀意,贺百龙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于是沉声道:
“围攻陈长老的,乃是青阳国星煞宗长老,万明宇,丁瑞阳,席妙筠三人。其中万明宇乃筑基中期修士,后两者皆为筑基初期修士。
最关键的是,那席妙筠据说乃是星煞宗金丹老祖最为宠爱的玄孙女,想要为陈长老报仇恐怕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