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
随着消息的飞快扩散。
炼器堂中,一股暴怒、充满了无尽悲痛与怒火的灵压如同火山爆发般,从炼器堂深处某座灵气最为浓郁的火室轰然爆发,瞬间笼罩了整个炼器堂主殿。
“鸿儿——!!”
一声凄厉、痛苦、仿佛受伤野兽般的咆哮震得大殿嗡嗡作响,甚至远处山峰的云雾都被这声浪荡开。
炼器堂大殿,一道身影悲痛立于顾长风等多名刑堂弟子面前,须发皆张、目眦欲裂、面容因极度悲痛而扭曲。
正是叶惊鸿的祖父,炼器堂的执事长老——叶归尘!
他根本无视吓得瑟瑟发抖的刑堂弟子,目光死死锁定在顾长风手中托盘上,那枚彻底碎裂开来的命简,伸出颤斗的手将之拿起,老泪纵横: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是谁?!是谁害了我孙儿?!!”
身为叶惊鸿好友的顾长风脸色沉痛:
“回叶长老,暂不清楚杀害叶师弟的凶手是谁,不过据我们初步的调查,最近叶师弟和一名叫卓不凡的内门弟子来往密切。
而两天之前,卓不凡的命简刚刚碎裂,紧随其后叶师弟的命简就跟着碎裂,不知两者之间是否存在关系。”
“卓不凡?”
叶归尘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和滔天杀机,
“查,给老夫查就算是挖地三尺,翻遍整个东云国,也要把凶手给我揪出来”
“不管是谁,老夫要将他抽魂炼魄,永世不得超生!!!”
炼气圆满修士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整个炼器堂至周边局域的弟子无不感到心悸窒息。
“是,弟子这就去!”
这种情况下,顾长风也不敢劝慰什么,连忙领命带着两个刑堂弟子离去。
叶惊鸿陨落的消息,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内门,引起了远比卓不凡之死更大不少的震动。
毕竟卓不凡背景普通,论起话题性自然远远无法与叶惊鸿这位长老之孙相比。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悲痛欲狂的叶归尘长老,心中皆知宗门之内恐怕要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波了。
往后数日。
阴沉的乌云笼罩在整个炼器堂。
顾长风带队之下,刑堂的调查力度被提到了最高等级,叶归尘本人也如同疯魔一般,亲自介入调查,不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
他的震怒与悲痛让所有与之接触的弟子都感到心惊胆战,行事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这位正处于暴怒边缘的长老。
丧孙之痛几乎烧毁了叶归尘的理智,他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出凶手,将其碎尸万段!
几天之后。
顾长风竭尽心力的调查之下,种种蛛丝马迹便被汇总到了叶归尘的面前:
“惊鸿离开宗门应该是三四天前,而且这段时间还和内门弟子卓不凡过从甚密,甚至前些时日还有弟子看到两人一同前往坊市?”
他缓缓抬头,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睛凝视着面前的顾长风:
“竟有此事?”
顾长风躬身道:“确有此事,我等调查过程中不少同门都曾亲眼见到,应当不假。”
叶归尘冷冷道:
“老夫以前并未听说惊鸿还交了这么一位朋友,这卓不凡有何来历,他们二人一同前往坊市所为何事?”
顾长风迟疑道:
“他们去坊市似乎是采买了一些符录,至于卓不凡的来历,他乃是二十二年前入的宗门,九年前晋升为的内门弟子,同时晋升内门弟子没多久后,就获得陈江河长老的青睐,被招上了水灵峰。”
“水灵峰?”
叶归尘眼神倏然变得无比森寒:
“也就是说,他也是陈长老备选的衣钵传人之一?”
顾长风点头:“叶长老明察秋毫,确实如此。”
叶归尘沉默良久,直觉便让他联想到了某个人,于是森森开口:
“那你可知,在卓不凡命简碎裂、还有我孙儿命简碎裂之时,水灵峰上曾和我儿结怨的那个陈钧分别都在何处?”
顾长风顿时一惊:
“叶长老怀疑叶师弟的死和陈钧有关?”
叶归尘眼中寒光闪铄:
“当然!这内门弟子之中,和惊鸿有恩怨、令他一直念头难以通达的唯有这个陈钧,恰好卓不凡也在水灵峰上和这陈钧乃是竞争关系,你难道不觉得太过巧合了么?”
“查。给老夫彻查这个陈钧!他近期所有行踪,接触过什么人,去过些什么地方,都给老夫查个清清楚楚!”
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顾长风闻言也觉得有道理,当即肃然道:
“是,弟子这就去办!”
与此同时,内门群山之间,一座飞檐斗拱的凉亭悄然立于云雾缭绕的山腰。
一道青色遁光破开云层,自远处天际疾掠而来,光芒收敛处,露出涂岳略显匆忙的身影。
他径直落在凉亭外的青石平台上,快步踏上台阶,人还未至,声音便已传入亭中:
“陈师弟!你可曾听闻?叶惊鸿死了!”
凉亭内,陈钧正与杨兴、赵石二人闲坐品茗。
闻言,杨兴率先转过头,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
“涂师兄,你这消息可真是姗姗来迟啊!这事儿早在内门传遍了,你莫不是刚从哪个山洞里闭关出来?”
涂岳大步走入亭中,随手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无奈苦笑:
“我近日一直在坊市执法队轮值,终日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纠纷,哪比得上你们消息灵通。快与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曾在叶惊鸿手上吃过亏、对其极为厌恶的杨兴顿时来了精神,哈哈笑道:
“具体细节无人知晓,只听说那叶惊鸿前些时日与一位名叫卓不凡的内门弟子结伴外出历练。谁知几日之间,他们留在宗门的命简竟先后碎裂!如今炼器堂的叶归尘几乎癫狂,亲自带着刑堂弟子四处追查,闹得内门人心惶惶。”
“卓不凡?”
涂岳闻言一怔,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此人不是与陈师弟同在水灵峰,亦是陈长老考较的衣钵传人候选之一么?他怎会与叶惊鸿厮混在一处?”
陈钧轻抿一口灵茶,不动声色的点头道:
“确实蹊跷。我初闻此事时也颇为诧异,或许他们二人早有交集?”
“管他那么多作甚?”
杨兴不屑地撇撇嘴,语气畅快,
“叶惊鸿这般下场,分明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至于那卓不凡,虽不相熟,但物以类聚,能与叶惊鸿为伍者,想必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叶惊鸿……卓不凡……”
涂岳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名字,脸色逐渐凝重。
他忽然转向陈钧,眼神中带着几分担忧与迟疑:
“陈师弟,此二人莫名搅和在一起,又同时殒命,他们先前……莫非本是冲着你来的?此处皆是自己人,为兄冒昧问一句,他们命简碎裂之时,你在何处?”
毕竟是历经风雨心智过人,他一瞬间便觉察到了叶惊鸿和卓不凡来往密切的可疑之处。
一旁的赵石闻言愕然,手中的茶盏都顿了顿:
“涂师兄,你这是何意?难道你怀疑叶惊鸿和卓不凡之死,与陈师兄有关?”
陈钧面色平静,并无丝毫波动。他略作沉吟,似在回忆,随后坦然道:
“卓不凡命简碎裂之时,我正奉宗门之命,前往北河府调查当地突发的一场诡异疫病。至于叶惊鸿……他命简碎裂时,我早已返回宗门,正在巡察堂交割任务凭证。皆有记录可查。”
涂岳闻言,紧绷的神情这才松弛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如此便好,如此我便放心了。”
此时杨兴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庆幸道:
“是了,叶归尘向来把这唯一有灵根的孙子当成眼珠子疼,如今怕是已经疯了,定然会不择手段地追查真凶。幸好陈师弟你当时已回宗,且有明确不在场的证明,否则被那老东西怀疑上,也是天大的麻烦!”
陈钧闻言,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他心中自是清明:以叶归尘对叶惊鸿的溺爱与偏执,此刻定然如同疯狗,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可疑之处。
即便自己布置得看似天衣无缝,也难保不会引来对方的怀疑与暗中探查。
然而,他更有自信所设下的迷局,早已将一切可能指向自己的线索彻底掐断、搅乱。
在这宗门之内,讲究的是证据与门规,即便贵为执事长老,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也休想以门规之外的手段动他分毫。
至于离开宗门之后?
陈钧指尖无意识地轻抚过储物袋,那枚温润微凉的青铜卦盘仿佛无声地回应着他。
有此趋吉避凶之宝在手,他又有何惧之?
与此同时,顾长风那边已经开展对陈钧的针对性调查。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毕竟如今的陈钧也是货真价实的内门弟子,在没有任何指向性证据出现之前,上门质询反而会打草惊蛇。
然而,数日的走访调查之后,调查结果却让顾长风大失所望。
根据他们的走访调查,陈钧确实于多日前接取了巡察堂前往北河府调查疫病的任务,并且有明确的离宗和返宗记录。
更重要的是,经过反复核实命堂的精确记录,叶惊鸿命简彻底碎裂的时间点,陈钧早已完成任务返回了宗门内,并且有多人证实在宗门内见到过他,例如巡察堂负责任务交割任务的执事。
这意味着,无论叶惊鸿是在何时何地遭遇不测,当命简碎裂、形神俱灭的那个关键时刻,陈钧拥有完美且无可辩驳的不在场证明!
是以。
当叶归尘看着顾长风呈报上来的详细调查报告之后,面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惊鸿命简碎裂之时,这个陈钧居然就在宗门?”
面前,顾长风郑重点头道:
“回叶长老,卓不凡和叶师弟的命简碎裂相隔了两日,我们反复调查过,卓不凡命简碎裂之时陈钧并不在宗门,但叶师弟命简碎裂时陈钧确确实实就在水灵峰上,并且已经回来一日有馀。”
“要说唯一不同寻常的的情况,便是这个陈钧前往北河府不过一日,就调查出了已疫病的缘由,更是揪出了幕后黑手血蛊道人,并且将其当场斩杀,逃都未能逃掉。”
叶归尘面无表情:
“血蛊道人?”
顾长风反应过来这位长老专注炼器不见得知晓通辑榜的事,当即道:
“此乃东云国通辑榜上的邪修,练气八层修为,擅长血蛊之术,阴险毒辣,颇为难对付。”
“炼气八层?如果老夫没记错的话那陈钧才晋升为内门弟子没多久吧?”
叶归尘神情冰寒,宛如冰雕一般:
“刚刚晋升练气后期,竟然就有如此手段”
顾长风也是沉声道:
“根据其实力表现,确实存在杀死叶师弟的可能。不过叶师弟疑似是和卓不凡一同外出,理论上来说不可能不是陈钧的对手。
如果是此人暗下杀手的话,那他大概率存在同党,并且用某种手段延迟了叶师弟的死亡,才导致命简碎裂的时间延后。”
“不过陈钧在宗内的内门好友只有涂岳、杨兴两人,事发期间两人一个在坊市巡逻,一个在宗门内任职,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此外,弟子派人详细调查了陈钧在北河府的行踪,试图找出他是否有可能提前布置陷阱或与他人合谋的迹象。
但调查结果表明陈钧在北河府行动高效,独自揪出并斩杀了为祸的血蛊道人,过程清淅,并无与叶师弟、卓不凡二人产生交集”
“理论上来讲,叶师弟和卓不凡也有可能是联手探寻某处秘境险地,从而导致了意外”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一个结论:陈钧与叶惊鸿、卓不凡的失踪陨落,并无直接关联。
而听完之后。
叶归尘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用沙哑疲惫的声音对顾长风道:
“不会的,惊鸿是个孝顺的孩子,如果他想要外出探险,一定会和我打声招呼。”
“他不声不响瞒着我去做的,必定是我所不允许的。”
“直觉告诉老夫,这个陈钧和惊鸿的死有脱不开的关系老夫要亲自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