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雪域的路，是踩在刀刃上走的。
不是比喻。玄楚使团每走三步，脚下就会凝结出新的冰刃，锋利得能反射出人脸上最细微的恐惧。带路的雪域使者是个哑巴，只用冰杖敲击地面指引方向。叮、叮、叮，声音脆得让人心头发慌。
”显摆什么。”石虎嘟囔着，第无数次把靴子从冰刃上拔出来。他奉命率百人卫队护送林风出使，但这鬼地方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马匹早就冻僵在半路了
林风倒走得很稳。他周身流转着淡青色的灵气，每一步都在冰面上留下莲花状的痕迹——这是临行前楚玄亲授的”踏雪寻梅步”，专克极寒。
使团里最自在的反倒是陈渊。这少年裹得象个球，却兴奋地记录着一切：冰刃的凝结频率、空气的灵力波动、甚至雪花的结构。”有趣！这里的冰雪有记忆性！”他指着冰面上若隐若现的纹路，”看，象不像算盘珠子的排列？”
三日后来到雪域皇城时，连石虎都倒吸冷气。整座城是用整块冰川雕出来的，城墙里冻着无数黑影，有些还保持着挣扎的姿势。城门是张巨大的冰脸，开口时发出冰川崩裂般的巨响：
”玄楚使臣？带剑者止步。”
石虎咬牙解下佩刀。卫队被留在城外，只有林风和陈渊获准进入。穿过城门时，陈渊突然拽林风袖子：”墙里冻着个人在眨眼！”
林风不动声色地弹指，一缕青光没入冰墙。墙内黑影果然微不可察地眨了下眼，传递出一段破碎的神念：”小心大祭司”
皇城内部更是诡异。街道是冰面下的暗流，行人乘着冰筏往来，彼此不说话，只用指尖凝结的冰晶交流。有个卖冰雕的小贩朝他们举起作品——雕的竟是楚玄登基的场景，连额间银纹都分毫不差。
”我们刚出发三天，这里就有陛下的冰雕了？”陈渊毛骨悚然。
接待使臣的”暖阁”其实是口冰井，井底燃着蓝色火焰。雪域大祭司坐在火焰中，皮肤透明得能看见骨骼——全是冰晶结构。
”玄楚的客人。”大祭司声音象风刮过冰缝，”公主在等你们。”
他弹指飞出两片冰花，沾衣即化。林风顿时头晕目眩，再睁眼时已在一座水晶宫内。陈渊却没事人似的掏出手镜：”冰花含有致幻孢子，但被我的镜面折射了。”
凌雪站在宫室深处，背对着他们。她脚下趴着那头白狐魂所化的冰狐，但眼睛是空洞的。
”武王可好？”公主转身，脸上戴着冰晶面具。声音清脆，却毫无生气。
林风行礼：”陛下安好，特派我等来商讨合作细节。”
”合作？”凌雪轻笑，”雪域需要玄楚什么？粮食？兵器？还是”她突然伸手抓向陈渊，”这个有趣的小东西？”
陈渊眼镜片上瞬间结满冰纹。但少年不慌不忙地拨动袖中算盘，冰纹竟随着算珠节奏重新排列，变成一组复杂的算式。
”公主殿下，”他推推眼镜，”您袖口沾着星屑，今早去过占星台吧？观测的是黑水河方向的星象异常？”
凌雪动作僵住。林风趁机接过话头：”既然公主关注黑水河，应该知道对岸的威胁。玄楚愿与雪域共享防线情报。”
面具下传来细微的咬牙声。突然，整个宫殿震动，冰雕家具活了过来！桌椅变成冰兽扑来，地砖翻起如刀片。
”谈判破裂了？”陈渊边躲边算，”不对，是有人在干扰！”
林风银剑出鞘，剑光却劈不开这些特殊冰晶。危急时刻，那只冰狐突然跃起，撞碎一面冰墙——墙后竟是真正的凌雪，被冰链锁在柱子上！
”快走！”真凌雪嘶喊，”大祭司要抢白狐魂！”
假凌雪的面具碎裂，露出大祭司狰狞的脸。整个宫殿开始崩塌，冰晶如暴雨倾泻。林风一剑斩断锁链，陈渊则掏出一个铜壶——鲁明特制的”融冰壶”，壶嘴喷出的热气瞬间融出信道。
”带公主走！”林风挡下追兵，剑舞成青光结界。但大祭司的冰法术诡异莫测，冰晶被打碎后竟重组得更加强大。
关键时刻，陈渊做了件怪事：他不再逃跑，反而坐下拨弄算盘。算珠声与冰晶碎裂声奇异地共鸣，整个空间的灵力流动开始紊乱。
”你在算什么？”凌雪虚弱地问。
”算这座城的破绽。”少年眼镜反光，”任何完美结构都有缺陷，就象再精密的算盘也有容错率”
他算珠猛地一停，指向东南角一根不起眼的冰柱：”那里！是整座城的灵力枢钮！”
林风会意，全力一剑劈向冰柱。大祭司终于变色：”住手！”
但已经晚了。冰柱碎裂的瞬间，全城的冰晶同时停滞。假凌雪如蜡像般融化，露出里面包裹的傀儡内核——竟是半颗还在跳动的人类心脏！
”这是太祖的心？”林风震惊。
趁大祭司抢救心脏时，三人逃出皇城。石虎正在城外血战雪域卫队，见他们出来立即接应。
”谈崩了？”石虎挥刀劈碎追兵。
”比谈崩更糟。”林风脸色苍白，”雪域内部有变，大祭司在用邪术操控公主。”
归途比来时更凶险。暴风雪中浮现出无数冰影，都是被大祭司控制的傀儡。最可怕的是，连死去的玄楚士兵都会很快站起，变成敌方战力。
”他在学习我们的战术！”陈渊发现敌军布阵与玄甲军如出一辙，”连石将军的刀法都被模仿了！”
危急时刻，凌雪咬破指尖，用血在冰面上画了个符阵：”
血光闪过，使团被传送到百里外。但凌雪因此昏迷，额间出现与楚玄相似的银纹，只是颜色血红。
七日后回到玄楚时，使团减员三成。楚玄亲自在边境迎接，见到昏迷的凌雪时，银纹骤然发光。
”不只是冰蛊。”他轻触公主额间血纹，”，现在她是他在玄楚的眼睛。”
陈渊递上一块冰晶：”这是皇城冰柱的碎片，我在里面发现了这个。”
冰晶中封着一缕发丝——与太祖陵寝中发现的完全一样。
楚玄望向雪域方向。银纹中的山河倒影里，代表雪域的局域正在被黑色蛛网般的纹路侵蚀。
而蛛网的中心，隐约浮现出大祭司的脸，正在对他微笑。
一场比军事对抗更加凶险的渗透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