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气息,不是苏醒,是撕裂。
象是沉睡万年的地壳猛地睁开了眼睛,带着焚尽八荒的怒火,从地心深处直冲而上。
林风的神识在接触到那股意志的瞬间,竟感到了一丝微弱的刺痛。这让他有些意外。以他如今的神识强度,寻常的能量冲击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嗡”
整个火山内部的巨大空腔,发出了一声沉闷如古钟长鸣的巨响。下方那条缓缓流淌的岩浆长河,在一瞬间彻底静止了。不是冷却,而是一种绝对的、源于更高层次生命威压的臣服。
紧接着,那片位于旋涡中心、最为炽热的岩浆,开始剧烈地向上翻涌、隆起,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要从那红色的炼狱中挣脱出来。
林风悬停在半空,身形未动,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体表的淡蓝色灵力护罩,光芒不自觉地明亮了几分,将周围骤然升高了数百度的恐怖热浪隔绝在外。
“哗啦啦!”
岩浆如血色的瀑布般向两侧分开,一颗狰狞而巨大的头颅,缓缓从岩浆之海中升起。
那头颅酷似传说中的蛟龙,却更加狰狞。通体覆盖着暗红色的、如同熔岩凝固而成的鳞甲,鳞甲的缝隙间,流淌着金色的、宛如岩浆本身的纹路。两根峥嵘的独角从额前刺出,带着一股破开天穹的锐气。它的双眼,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两团跳动着的、凝实得如同实质的金色火焰,火焰的中心,是比深渊还要漆黑的瞳孔。
仅仅是与之对视,寻常的炼气期修士恐怕就会心神失守,被那火焰中蕴含的狂暴意志烧成白痴。
“赤炎火蛟……”林风在心中低语,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对,血脉比寻常火蛟要纯粹得多,带着一丝……真龙的威压。是上古异种。”
这头火蛟的实力,稳稳地踏在了筑基初期的门坎上,甚至因为其血脉和所处的环境优势,真实战力恐怕直逼筑基中期。
难怪那玄水宗的倒楣弟子不敢强取,以他区区筑基初期的修为,碰上这家伙,恐怕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吼——!”
火蛟的巨口猛然张开,喷出的不是声音,而是一圈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炽热音波。音波所过之处,坚硬的火山岩壁都出现了细密的裂纹,簌簌地往下掉着石屑。
它的金色火瞳死死锁定着林风这个不速之客,传递出的意志简单而粗暴:
滚,或者,死!
林风的眼神没有半分波澜。一头筑基初期的上古异种,放在仙界,连给他看守洞府的资格都没有。但放在如今的地球,这绝对是金字塔顶端的存在,恐怕连龙组的那位“龙一”,都不是其一合之将。
他没有退。
地心火莲,他势在必得。
见林风非但不退,反而悬停在原地,眼神里甚至还带着一丝……审视?这彻底激怒了作为这片火山君主的赤炎火蛟。
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从岩浆中窜出大半,带起滔天的岩浆巨浪。那身躯足有百米之长,粗如古树,每一次摆动,都让整个火山空腔为之震颤。
它没有多馀的试探,张口便是一道粗壮如水桶的暗红色岩浆龙息,朝着林风喷射而来。那龙息的温度,足以瞬间熔化航母的甲板,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出现了轻微的扭曲。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林风只是伸出了右手。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随意,就象是要拂去面前的尘埃。
“凝。”
一个字,从他口中轻轻吐出。
刹那间,他身前的空气中,无数蔚蓝色的光点凭空浮现,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瞬间汇聚。一面晶莹剔透、厚达半米的巨大冰墙,凭空出现在他和龙息之间。
冰墙之上,甚至还雕刻着繁复的玄冰符文,散发着森森寒气。
“轰——!”
岩浆龙息狠狠地撞在冰墙之上。
想象中冰火消融、水汽漫天的景象并没有出现。那足以熔金化铁的龙息,在接触到冰墙的瞬间,前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凝固、冷却,变成了暗红色的、带着馀温的岩石,然后“噼里啪啦”地碎裂,掉入下方的岩浆河中。
而那面冰墙,除了表面融化了薄薄的一层,竟是毫发无损!
以至纯的水系灵力,在至阳的火脉中心,瞬间凝结玄冰。这份对灵力的掌控力,已经完全超出了赤炎火蛟的认知。
它的金色火瞳中,第一次出现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林风没有给它思考的时间。
“既然你不退,那便打到你退。”
他并指如剑,对着那面巨大的冰墙轻轻一点。
“散。”
冰墙瞬间崩解,化作漫天晶莹的冰晶。但这些冰晶并未消散,而是在林风的灵力操控下,瞬间凝聚成了上百支一尺来长的冰锥。
“去。”
随着他手指轻轻一挥,上百支冰锥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密集的箭雨,朝着赤炎火蛟庞大的身躯攒射而去。每一支冰锥的表面,都包裹着一层淡青色的气劲,那是灵力高度压缩后形成的锋锐。
赤炎火蛟发出一声怒吼,庞大的身躯猛地一盘,将头颅护在中央,体表那暗红色的熔岩鳞甲瞬间亮起,形成了一层流动的岩浆护盾。
“叮叮当当!”
一连串密集的、如同金属碰撞的脆响在空腔内回荡。
大部分冰锥都被坚硬的鳞甲和岩浆护盾弹开,化作一团团白色的水汽。但仍有十几支冰锥,精准地刺入了鳞甲的缝隙之中,没入半尺有馀,带出一股股金色的、滚烫如岩浆的血液。
剧痛,让火蛟彻底陷入了狂暴。
它不再进行远程攻击,而是猛地一甩巨尾,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列失控的火车,携着万钧之势,朝着林风直直地撞了过来。它要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强横肉身,将这个渺小的人类碾成粉末!
林风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狰狞巨兽,眼神依旧平静。
“终究是畜生,不懂得审时度势。”
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股足以撞塌山岳的巨力,向前踏出了一步。
他缓缓抬起右手,张开五指,掌心向上。
“水界,降临。”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火山空腔的温度,骤然下降!
不是普通的降温,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压制。以林风为中心,一个直径百米的、由纯粹水系灵力构成的半透明蓝色领域,瞬间展开!
领域之内,空气中狂暴的火属性能量被强行驱散、压制。翻滚的岩浆流速变得迟缓,连跳动的火焰都矮了三分。
那头冲撞而来的赤炎火蛟,在冲入“水界”领域的瞬间,速度骤减!它感觉自己仿佛从灸热的岩浆,一头扎进了万年寒潭的潭底,浑身的力量都在被一股无形的、阴柔的力量所束缚、削弱。体表流动的岩浆护盾,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熄灭。
“吼?”
它的火瞳中,第一次露出了类似困惑与恐惧的情绪。
“结束了。”
林风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火蛟的头顶。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之上,一滴晶莹剔透、仿佛蕴含着整个海洋重量的蔚蓝色液体,缓缓凝聚。
那是他将水界领域内的所有水系灵力,高度压缩后形成的“一元重水”。
他屈指,轻轻一弹。
那滴重水,无声无息地落在了火蛟狰狞的头颅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夺目的光效。
重水在接触到火蛟鳞甲的瞬间,便渗了进去。
赤炎火蛟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剧烈地颤斗起来。它那双金色的火瞳,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黯淡。
“砰!”
一声闷响,从它体内传出。
它百米长的身躯,如同失去了所有力气的面条,重重地砸回了下方的岩浆河中,溅起百迈克尔的岩浆巨浪。岩浆拍打在“水界”领域的边缘,发出“滋滋”的声响,却无法侵入分毫。
火蛟挣扎著,想抬起头,却连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它体内的火脉,已经被那一滴重水中蕴含的阴寒之力彻底镇压,灵力运转都已停滞。
它败了,败得干脆利落,甚至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
林风缓缓落在它的头颅前,收起了“水界”领域。周围的温度再次回升,但那股君临天下的狂暴气息,已经消失不见。
他将一丝神识探出,直接烙印在火蛟的灵魂本源之上,传递出自己的意念:“臣服,或者,死。给你三息时间考虑。”
火蛟巨大的身躯颤斗了一下。它能感觉到,那道神识烙印中蕴含的力量,浩瀚如星海,只要对方一个念头,就能让自己的灵魂彻底湮灭。
它毫不怀疑这一点。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上古异种的尊严。
一道微弱的、带着“臣服”与“敬畏”的意念,从它的灵魂本源中传递了回来。
林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杀它。这头火蛟是这方火脉孕育的精灵,杀了它,等于毁了这条地脉的根基,地心火莲以后也不会再有了,得不偿失。收服它,让它继续守护此地,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他解除了对火蛟的镇压。火蛟缓缓恢复了行动力,但只是趴在岩浆中,巨大的头颅低垂着,再也不敢有半分不敬。
林风这才转身,身形一闪,便来到了那株地心火莲之前。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株生长了三千年的天地灵物,连同其根部一小块灼热的地脉岩石,一同摘了下来。
火莲入手,一股精纯到极致的火属性能量瞬间涌入他的掌心,让他体内的灵力都活跃了几分。
“好东西。”
他赞叹了一句,将其收入一个特制的、由万年寒玉打造的玉盒之中,隔绝了其能量的外泄。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准备离开,那头臣服的火蛟却突然抬起头,用尾巴轻轻卷起一块深埋在岩浆河底的、人头大小的暗红色晶体,躬敬地送到了林风面前。
林风神识一扫,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火灵晶核?”
这东西,是火脉能量高度凝聚后形成的精华,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灵脉晶核”,但其内部蕴含的能量,同样可以用来为传送阵提供激活能源,甚至比那火焰晶核的效果还要好上几分。
看来,这大家伙还挺会“送礼”的。
“算你识相。”
林风将火灵晶核也收入储物袋,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青虹,朝着来时的水道飞去。
只留下那头赤炎火蛟,敬畏地趴在岩浆之中,目送着这位新主人的离开。
而此刻,焰山岛外的海面上,风暴已至,乌云压顶,电闪雷鸣。
“普罗米修斯”号科考船在巨浪中剧烈地摇晃着。
指挥中心内,阿姆斯特朗博士正对着通信器咆哮:“维修潜航器还没找到那三台‘泰坦’吗?一群废物!”
突然,一名负责监测能量读数的年轻队员,指着屏幕,发出了见鬼一般的惊叫。
“博士……快看!火山内部的……那个异常能量源……它的读数……消失了!”
从东太平洋那片沸腾的海域回到江城,林风选择了搭乘龙组的“潜龙七号”隐形侦察机,在公海的一处伪装成钻井平台的秘密中转基地降落。
在那里,经过严密的身份核验与消毒程序后,他换乘了一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湾流g650公务机。
飞机在夜幕的掩护下,关闭了所有不必要的应答信号,如同一只滑翔的夜枭,悄无声息地降落在江城国际机场专为特殊任务预留的私人停机坪。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没有御剑飞行的青虹,更没有引动风云的灵气波动。
当他走下舷梯,脚踏实地的瞬间,一股独属于江城的、混杂着水汽与霓虹灯味道的微凉空气扑面而来。
几个小时前,他还在足以熔金化铁的火山之心,与那头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上古异种熔火巨鱿对峙,夺取天地灵物地心火莲。
而现在,他就象一个刚刚结束了跨国商务旅行的普通沃尓沃,耳边甚至能清淅地听到远处民航客机起飞时那巨大的涡轮轰鸣声,在潮湿的夜空中滚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