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溪流,在柳絮巷甲七号小院悄然淌过两月有馀。院角那片“明面药圃”里的月光草和凝血花,在林风刻意控制的、仅维持基本生长的照料下,总算稀稀拉拉地探出了些嫩芽,蔫头耷脑地证明着此间主人的“平庸”与“拮据”。
而主屋静室内,景象却截然不同。
林风盘膝坐在唯一一块蒲团上,周身灵气氤氲,如同被无形的旋涡牵引,源源不断地导入他体内。院下那口一阶下品灵脉,虽微弱,却提供了此前难以想象的稳定修炼环境。这一日,他丹田之中积蓄的灵力已达饱和,运转《五行纳气诀》时,那层隔阂在炼气二层巅峰许久的屏障,终于发出一声唯有他自己能感知的、细微却清淅的碎裂声。
“嗡——”
灵力瞬间奔涌,冲开新的关窍,流转于更广阔的经脉之中。一种远比之前充沛、凝练的力量感充斥四肢百骸,神识感知的范围也壑然开朗,能清淅地“看”到静室角落缝隙里爬行的小虫。
炼气三层,成!
他并未立刻欣喜起身,而是继续运转功法数个周天,直至新突破的境界彻底稳固,澎湃的灵力如臂指使,方才缓缓收功。睁开眼,眸中神光湛然,随即内敛,更显沉静。
修为的提升,立刻体现在了他的老本行——制符之上。
他取出一沓品质稍好的新符纸,打开那盒仅剩小半的朱砂盒。指尖灵力流转,比以往更加顺畅雄浑,控制也更为精妙。他没有绘制熟悉的清洁符,而是铺开一张《基础符录图解》,目光落在其中一幅结构复杂、笔走龙蛇的图案上——锐金符,一阶下品攻击符录!
此符能激发一道锐利金气,威力虽不及修士全力一击的法术,却胜在瞬发突然,是低阶修士防身克敌的常用手段,价格也比清洁符昂贵数倍。
摒息凝神,笔尖饱蘸朱砂。落笔的刹那,灵力如细流般精准注入笔尖,勾勒出那蕴含着一丝金锐杀伐之气的复杂纹路。神识高度集中,引导着灵力在符纸脉络中构建出稳定的结构。整个过程比绘制清洁符艰难数倍,对灵力输出的稳定性、连贯性以及神识的微控要求极高。
终于,最后一笔落下,符纸上金光骤然一闪,一股微弱的锋锐之气透纸而出,旋即又迅速内敛,归于平静。一张成功的锐金符赫然成型!
虽成功率暂时只有十成其三,远不如清洁符熟练,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它不仅意味着产品线的丰富,更代表着面对潜在威胁时,拥有了切实的反击之力,而非仅能被动躲避或依靠小聪明周旋。
然而,林风深知,仅靠出售符录和少量灵草,收益终有瓶颈,且极易受市场波动和原材料供应的影响。想要在这平遥县真正扎根,为即将到来的新生命积累足够资源,必须开辟更稳定、利润更高的财源。
炼丹,便成了他下一个必须攻克的难关。
他咬牙动用了一笔“巨款”——三块下品灵石,这几乎是他目前能动用流动资金的近半——从坊市一个偏僻角落的旧货摊上,淘换来一个仅有拳头大小、表面布满使用痕迹和细微划痕的赤铜丹炉,以及一本页面泛黄、边角破损严重的《基础丹术详解》。丹炉入手沉甸,却透着一股寒酸气;书册上的字迹更是模糊不清,许多关键处似乎还被以前的持有者刻意涂抹或撕毁。
炼丹之艰难,远超他最悲观的预估。
静室中央,赤铜丹炉置于一个小小的聚火阵上。林风指诀变幻,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阵法输出一丝微弱的火焰,炙烤着炉底。待炉温升至《详解》中模糊描述的大致程度,他依照顺序,将处理好的黄精片投入炉中。
然而,控火诀生疏无比,火焰忽大忽小,极不稳定。黄精投入后,未能均匀受热,部分已然焦黑,部分却还未析出药力。紧接着投入茯苓时,时机已然错漏,“嗤”的一声,炉内灵气瞬间紊乱,所有药材化为一小撮冒着青烟的黑灰,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第一次尝试,失败。
他不气馁,清理丹炉,再次开始。第二次,火焰控制稍好,却在试图用神识引导药力融合时,一个细微的疏忽,两种药性未能完美相融,反而剧烈冲突,“嘭”的一声闷响,虽未炸炉,却也喷得炉盖震动,内壁沾满粘稠的废渣。
第三次,第四次……
整整一日的功夫在无数次失败中流逝。静室内乌烟瘴气,刺鼻的焦糊味、药渣的怪味混杂在一起,令人胸闷。价值近一块灵石的药材化为乌有,那本就破旧的赤铜丹炉被熏得更加黝黑,炉壁上甚至添了几道新的刮痕。
林风瘫坐在地,额头布满汗珠,神识因过度专注和一次次失败的反噬而阵阵抽痛,脸色也有些苍白。他望着眼前一片狼借和那个冒着缕缕青烟的丹炉,眉头紧锁,嘴唇紧抿。
这失败率,这消耗速度,远非他如今薄薄的家底所能承受。炼丹之道,果然深奥艰难,非有传承和大量资源堆砌不可轻易入门。
然而,他眼中虽有疲惫,却并无半分气馁之色,反而在一次次失败中,燃起了更盛的、不服输的探究火焰。他仔细回忆着每一次失败的细节,对比着那本残缺的《详解》,努力捕捉着那丝虚无缥缈的“丹感”。
他知道,这只是开端。这条道路注定铺满灰烬与失败的苦涩,但他别无选择,必须一步步走下去,直至从中蹚出一条属于自己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