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屏住呼吸，将炼气一层带来的微弱气感运转到极致，不是为了攻击或防御，而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收敛自身气息，降低存在感。他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借助茂密的灌木、嶙峋的怪石和粗大的树干，一点点向着声音传来的山谷深处潜行。
越是靠近，那边的声响便越是清淅，空气中的紧张和恶意也越发浓重。
终于，他在一处高耸的岩石后缓缓探出半个头，视线小心翼翼地向下望去。
谷底一处相对平坦的空地上，景象映入眼帘，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空地中央停着两辆简陋的、带着棚子的骡车，车辕上挂着破旧的灯笼。旁边生着一堆篝火，几个穿着短打、面目凶悍的汉子或坐或站，腰间挎着刀剑，身上散发着不弱的煞气和淡淡的灵力波动——皆是修士，修为大约在炼气二、三层之间。
离篝火稍远些的地方，放着几个用粗木钉成的笼子！笼子不大，里面竟蜷缩着五六个人！有男有女，衣衫褴缕，面黄肌瘦，眼神麻木或充满恐惧，嘴上似乎都被塞了东西，发不出大声响。他们大多是凡人，只有一两人身上有极其微弱的灵气残留，似是修为被废的修士。
而这场交易的内核，似乎正集中在篝火旁。
一个穿着绸缎、体态臃肿、脸上擦着厚厚脂粉的老妇人（想必就是那“王婆”），正双手叉腰，对着一个面色阴沉、穿着锦袍、指尖盘着两颗铁胆的中年男子喋喋不休。那中年男子气息沉稳，眼神锐利，修为明显高出其他人一截，恐怕有炼气五、六层，应该就是那位“刘管事”。
他们的脚边，一个衣衫被撕破、发髻散乱、脸上带着泪痕和淤青的少女正瘫坐在地。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上勒着一道布条，只能发出压抑的“呜呜”声。尽管狼狈不堪，但她的脊背却下意识地挺得笔直，那双盈满泪水和愤怒的眼睛里，没有丝毫麻木，只有不屈和绝望。她的容貌即便沾满尘土，也难掩清丽，尤其那股子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气质，印证了“大户人家小姐”的说法。
一个满脸横肉、身材魁悟的壮汉（张哥）正粗暴地抓着少女的骼膊，防止她挣扎。
“…刘管事，您再仔细瞧瞧！”王婆唾沫横飞，指着地上的少女，“这丫头可是正经的修真家族出身，陈家！听说过清河郡的陈家吧？虽然如今败落了，但这底子、这资质可是实打实的！您看她这眉眼，这身段，养好了绝对是…”
“够了！”刘管事不耐烦地打断她，声音阴沉，“陈家？哪个陈家？没听说过！败落的凤凰不如鸡！练过气？现在还剩几分修为？五十两灵石？王婆子，你当我是开善堂的？”
张哥在一旁恶声恶气地帮腔：“就是！这丫头一路上就没消停过，又打又骂，费了我们老大劲！能卖出去就不错了！”
王婆脸色一僵，随即又堆起谄笑：“刘管事，话不能这么说啊…她这脾气是烈了点，但调教好了才更显您的手段不是？五十两灵石是贵了点，但绝对值这个价！您看她这元阴未失，可是上好的…”
刘管事冷哼一声，眼神在少女身上扫过，象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带着令人作呕的审视：“十块下品灵石，外加三十两金子。这是最后的价钱。行，现在就点交。不行，我立刻就走，你们自己留着这烫手山芋吧！”
王婆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似乎还想争辩。那张哥却似乎对这个价格已然满意，或者说不想再节外生枝，粗声道：“王婆，差不多得了！刘管事肯出这个价已经不错了！”
王婆看了看一脸阴沉的刘管事，又看了看不耐烦的张哥，最终一跺脚，象是吃了大亏般：“唉！罢了罢了！算我老婆子亏到姥姥家了！就依您，十块灵石，三十两金子！张哥，给她松绑，让刘管事验货！”
张哥闻言，咧嘴一笑，伸手就要去扯少女骼膊上的绳子，动作粗鲁无比。
少女眼中闪过极度的惊恐和绝望，拼命向后缩去，喉咙里发出更激烈的呜咽。
岩石之后，林风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几乎停滞。
亲眼所见，远比听闻更加震撼和令人愤怒。活生生的人，如同牲畜般被捆绑、估价、交易！那少女眼中的绝望刺痛了他。
十块下品灵石，三十两金子…
他摸了摸怀里，那株在空间内培育了许久、已然呈现出淡金色泽、药香内蕴的“霜纹草”正静静躺着。这是他目前所能拿出的、最可能引起对方兴趣的东西。
赌吗？
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冒着暴露自身最大秘密、甚至可能被这群穷凶极恶之徒撕碎的风险？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少女倔强而绝望的脸上。
赌了！
就在张哥的手即将触碰到少女的瞬间，林风猛地从岩石后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甚至带着一丝故作的天真和侥幸：
“几位…老爷、夫人，打扰一下…俺、俺刚才好象听到你们在说…霜纹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