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找我何事?”
张崇山开口问道。
“将军。”
王悼拱手,脸上露出忧虑之色“末将等思虑再三,李钰大人乃陛下钦差,国之栋梁,如今困守孤城,万一有失,我等万死难赎其咎啊!”
赵贲接口道:“是啊将军!南门虽险,但尚有缝隙可钻。
不如由末将二人率本部骑兵,拼死护送李大人突围!
李大人可速回京师,向陛下当面陈述北疆危局,催请援军和粮草!
这比我们在这里干等兵部调拨,要快得多!也能保钦差安全,两全其美!”
张崇山闻言,眼睛里闪过一丝波动。
他看了看桌上那封兵部的公文,又想到城中日渐减少的存粮和惨重的伤亡,以及李钰在此战中也算英勇的表现。
让李钰回去,或许真的能更快地将这里的真实情况上达天听。
而且他也确实不愿意这位年轻的钦差陪着自己葬身于此。
沉吟良久,张崇山叹了口气,“也罢……或许,这确实是条路。
李大人若能安全返回,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只是沿途凶险,二位将军务必小心,定要护得李大人周全!”
王悼、赵贲心中狂喜,面上却肃然抱拳,“末将等必誓死护卫钦差大人!”
张崇山将人去将李钰请来,然后将王,赵两人的提议说了一遍。
“李大人,如今局势你也清楚。
城中粮草匮乏,援军杳无音信,困守非长久之计。
你乃陛下钦差,肩负重任,不应在此玉石俱焚。
王将军、赵将军愿率精锐护送你从南门突围,你若能返回京师,面圣直陈,或可挽救北疆危局。
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钰静静地听着,目光扫过一旁垂手而立、看似躬敬的赵贲和王悼。
这两人他是知道的,锦衣卫调查的名单上就有这两人。
与兵部和温党关系匪浅,在这危急关头,他们不想着如何守城,反而主动提出要护送自己突围。
李钰用屁股想也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用护送自己为借口,脱离这孤城,然后在路上杀掉自己。
有大批骑兵在,就算铁牛他们再猛也挡不住。
到时候不仅他们能够逃脱,还完成了杀死自己的任务,真是一举两得。
可惜,你们的身份已经被我知道了。
可笑这两人还不知道,还想用这种方式引诱他出城。
陆峥等人不暴露锦衣卫的身份是对的,否则这两人知道他们是锦衣卫,不一定会跳出来。
张崇山打仗是厉害,但要说阴谋诡计显然不行。
没有看出这两人的险恶用心。
李钰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开口道:“张将军和二位将军的好意,本官心领了。
陛下派我前来,是为榷茶易马,解北疆危局。
如今易马之事不成,北胡大军又兵临城下,云中府正是危难之际。
我身为钦差,岂能未立寸功,便弃城而走,独自逃生?
此非人臣之道,亦有负皇恩!”
王悼和赵贲两人神色一僵,没有想到李钰居然拒绝逃生。
这是要和城池共存亡。
这小子不过十六岁,哪里来的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勇气?
还是说他识破了他们的计谋。
不可能啊,李钰从来没有和他们接触过,绝不可能知道他们想要害他。
张崇山也微微皱眉,虽然很欣赏李钰想要守城的勇气,但更想李钰回去禀明圣上,催催粮草。
虽然从南门突围出去确实凶险。
但城内有五千骑兵,可以分成几股出去,李钰混在其中,由其他骑兵吸引北胡的注意。
张,赵二人就能护着李钰离去。
如果是晚上突围,几率就更大,李钰居然不走。
他刚想开口再劝说,李钰已经道:“至于城中粮草短缺之事,张将军不必过于忧心。此事,本官已在设法筹措。”
张崇山闻言大吃一惊,急忙追问,“李大人,此话当真?粮草从何而来?”
李钰笑道:“将军稍安勿躁。具体细节,请恕本官暂且卖个关子。
此事关乎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恐怕就不灵了。
将军只需知道,我李钰,绝不会拿云中府数万军民的性命开玩笑。”
在刚到云中府的时候,李钰便问了张崇山城里粮草能支撑多久。
张崇山说两个月。
随后李钰便发现城里的军民一天吃一顿,以此来节约粮草。
张崇山说的两月,应该就是这种节省状态下的两月。
如果一天两顿,恐怕城内粮草只能支撑一月。
这让他疑惑,之前温知行不是弄了大批粮草和军饷过来吗?
怎么还一天吃一顿,对于这个问题李钰也没有空去细想。
只知道这么下去不行,便让陆峥用信鸽联系了京城中的锦衣卫。
让锦衣卫去找林澈,告诉他写信给方清,让方清去村里收购土豆。
由于推广土豆种植,除了李家湾外,十里八乡的村民也都种植土豆。
算算时间,收购的土豆已经在来的路上,这才是守护城的关键。
如今的难题是如何将土豆运送进来。
张崇山见李钰不愿意明说,但看他神色不似作伪,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丝缈茫的希望。
对方应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旁边的张,赵二人见李钰拒绝出城,不由气得牙痒痒。
计划落空,杀不了李钰,这让他们如何向尚书交代?
两人交换了一个阴沉的眼神,心中杀意更甚。
此子不仅碍事,似乎还藏着后手,绝不能留!
既然诱出城不行,那就在这城里,再想办法让他死亡!
赵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干巴巴地道:“既然李大人已有安排,愿与云中府共存亡,那我等便先行告退,整顿军务,以防胡人夜袭。”
看着两人悻悻离去的背影,李钰眼神冰冷。
随后他也告退离去。
……
王悼和赵贲两人一脸阴沉地回到住处,屏退左右。
房门一关,赵贲再也压抑不住怒火,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碗乱响。
“这黄口小儿!竟如此不识抬举!”
赵贲咬牙切齿,“说什么与城共存亡,分明是信不过我们!还有那筹粮之事,故作神秘,我看八成是虚张声势!”
王悼眼神闪铄,“他留在城里,对我们而言,也有机会。”
“机会?”赵贲皱眉。
“正是。”
王悼压低声音,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在城外,我们动手还需顾忌北胡。
可在城里,这兵荒马乱的,死个把人,太容易了。
被流矢射中,被倒塌的擂木砸中……哪个不能要了他的小命?
张崇山就算怀疑,没有证据,又能如何?
难道还会为了一个死掉的钦差,深究我们两个手握兵权的将领不成?”
赵贲眼睛一亮:“王兄言之有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只要我们做得干净利落,就算他是钦差,死了也就死了!
尚书那边,也正好交代!”
两人相视阴笑,开始低声商议起在城中制造“意外”的种种细节,眼中杀机毕露。
以为不出城就杀不了你吗?
真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