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徐天真满意地点了点头,顺滑的短发一跳一跳的,象是跃动的西瓜皮。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趴回桌上,目光落在孔天叙那双骨节分明、修长白淅的手上——以及上面那个被她系得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她悄悄抬起眼,偷偷打量他的神情。
这一次,两个人的视线不偏不倚,在空中轻轻相撞。目光交织,交缠出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怎么了?”孔天叙笑着问她。
徐天真直起身,绷了绷有些发烧的脸颊,认真地说道:
“我觉得这样不公平。”
“恩?”
“你叫我天真,那我也要叫你天叙。”
“当然可以。”
“天叙。”
“恩。”
“入学考核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魂力接续不上才停手的,对不起。”
“没关系。”
“选班长那个时候,我不是故意拆你台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
“这个我很生气。”
“啊?”徐天真睁大眼睛,委屈巴巴地望着他,“那怎么办嘛……”
孔天叙看着她脸颊红扑扑、仿佛能掐出水的细嫩皮肤,不再逗她:
“罚你以后都叫我天叙。”
还能这样?徐天真红润的小口微张,看到孔天叙脸上捉狭的笑容,也是甜甜一笑。
“天叙,过段时间就是我的生日啦,到时候会在郊外的皇家别苑设宴,你来不来?”
原来是等在这里,孔天叙心中暗道。
“是哪天?”
“忘了。”
“自己的生日都能忘?”
“到底来不来嘛”
“好”
该隐静静捧着三份食盒站在医务室门外。暗金三头蝙蝠王敏锐的听觉将屋内两人并不轻微的交谈声尽收耳中。
她转过身,修长的右腿微曲,倚靠在墙边。日光逐渐爬过云层的遮挡,落在她比常人要略微苍白几分的脸上,呈现出某种透明而纤薄的质感。
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微颤。
太阳照在身上,是温暖的。
“隐儿,怎么不进来?”
孔天叙不知何时推开了门,嘴角含笑,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食盒。
该隐展颜一笑,跟着他走进屋内,血月之圆微光荡漾。
三个人,也挺好。
……
日月帝国皇宫。
宫殿群北侧,一间富丽堂皇的金色偏殿中,红糟鼻的华服老者用袖口在自己脸上一抹。顿时,绣着华丽纹饰的袖袍便被不知是鼻涕还是眼泪的东西沾湿了一大片。
“天倪殿下,事情就是这样。云煌虽然有些不懂事,但毕竟只是个孩子啊。那小子怎么能,怎么能……”
“把他给阉了呢?”
他涨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惨声哭诉。
“关键陛下居然还同意了!”
“天倪殿下,您得劝劝陛下,不能再这么信重外人了。老夫也知道孔老对帝国社稷贡献颇大,可我们宗室的脸面……也不能就这么扔在地上踩啊!”
说罢,徐国礼躬身长揖,竟就那么长袍掩面啜泣起来。
坐在桌案后,被他称为天倪的是一名看上去二十多岁的青年,皮肤也是黑色,但相比于徐天然那种黝黑,他简直黑得象一块煤球。
一身极为宽大的华贵明黄色长袍披在他身上,却依旧被那肥胖的身躯撑得紧绷鼓起。
“国礼叔。”
徐天倪唤了他一句,将面前翻烤着的肥嫩烤肉切下一块送入口中,未见咀嚼,喉结翻滚间,肉块就已经消失在他肥厚的嘴唇里。
他发出了一声不知是遗撼还是满足的叹息:
“唉。”
他一边继续切肉送入口中一边继续开口:
“您说的我都知道,默沉哥的情况其实比云煌好不了多少,国悌叔也来找过我了。”
“可是我也没办法呀。我可不象大哥那样受父皇宠爱,事事都带在身边,甚至还能影响到父皇的一些决策。”
“除非……您帮帮我?”
他一边吞咽着烤肉一边含混不清地嘟囔着,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几句话的功夫,那块足有人腿大小的烤肉竟只剩下了一根棒骨。
徐国礼抬起通红的双眼,他的呜咽声已经停止,心中快速思考着徐天倪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不知道殿下说的是?”
“我听说,皇室魂导卫队传令兵的名额,一直在您手上把握着?”
徐国礼身体震了震,赶紧把头埋得低了些,心中惊骇难言。
这种陈年旧事,还是先帝徐国智在的时候默许的,徐天倪当时不过是一个亲王之子,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位日月皇室的二皇子嘿嘿一笑,抄起一件金色锦帕,将割肉的小刀擦了擦,又在自己嘴上胡乱地抹了几下,便随手将其丢在地面。
立刻有侍女跪着挪动过去,捡起锦帕的同时,任由徐天倪将双脚踩在她的背上。
徐天倪挪了挪肥胖的身躯,如流体般陷进宽大的座椅中,调整成一个更舒适的姿势。
他脸颊肥肉抖了抖,香肠般的厚唇再次开合:
“国礼叔不是一直说,如果我来当太子,宗室和帝国必将如何如何嘛。”
徐国礼猛然抬头,心神俱是一颤,眼中却迸发出难以想象的野望与光芒。
“殿下,您是说……”
“过几天,正好有一个机会。”
“有把握吗?”徐国礼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变得尤疑了起来。
徐天倪咧嘴一笑,黑肤衬得齿色森白,齿间还残留着几缕血色的肉丝。
他天生性急,吃肉向来好一分熟。而这一次如果再加之徐国礼的帮助,据他推算,成功几率,至少有九成。
那对他而言,就是
“万无一失。”
这座宫门紧闭的偏殿之中,二人交谈的声音低沉下来。
良久。
“好,那就依天倪殿下所言,老夫可以保证,无论到时候发生什么事,只要没有人跑出来,护国之手就不会收到一丝一毫的消息。”
徐国礼踌躇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但也请殿下务必信守承诺,一旦施为,你我可都是担着天大的干系。事不宜迟,还有不少事要交待,老夫告辞。”
他向徐天倪拱了拱手,又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徐天倪脚下面容麻木的少女,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去。
转身的刹那,他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狠厉。
短暂开启的殿门再次闭合,陡然安静下来的偏殿内,徐天倪敲了敲背后的屏风。
“倪哥儿你疯了?孔老的孙子也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