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的黄土被晨曦染成金褐色，呐喊声与兵刃碰撞的脆响此起彼伏。
埃里克刚走近，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场中示范劈砍——菲利普穿着皮甲，左臂的绷带已拆去，握剑的右手稳如磐石，每一次挥剑都带着破风的锐响，二十多个卫兵跟着他的节奏操练，额角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光。
“菲利普。”
埃里克的声音穿过训练的嘈杂，菲利普猛地回头，看到他时眼睛一亮，连忙收剑躬身：“大人！”
卫兵们也纷纷停下动作，整齐地行礼，目光里带着敬畏。
埃里克摆了摆手：“继续练，不用管我。”
他走到场边的石凳坐下，看着菲利普回到队列前，只是这次的指令里多了几分沉稳。
待一轮基础劈刺结束，菲利普才快步走过来，接过卫兵递来的水囊，仰头灌了两口，喉结滚动的弧度还带着伤后的虚弱。
“让大人见笑了，动作还没恢复利索。”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左臂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伤势怎么样了？”埃里克看向他的左臂，在荆棘镇时被夜叉王灼伤的严重，是他亲眼所见。
菲利普活动了一下左臂，脸上露出笑容：“托大人的福，已经好利索了！前天试着用左手握盾，力道跟以前没差，您看——”
他猛地侧身，左臂屈起，肌肉线条在皮甲下绷起，“别说举盾，就是再跟中级魔兽拼杀也不在话下！”
埃里克看着他骼膊上淡粉色的疤痕，微微颔首：“恢复得不错。卢卡斯去夜色镇坐镇了，那边刚归附，需要个可靠的人守备。”
菲利普的眼神瞬间变了，握着剑柄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他知道，在以前他走后，卢卡斯是雄鹰镇守备队队长，现在……
“雄鹰镇的守备队，”埃里克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分量，“从今天起，就交给你了。”
菲利普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随即被滚烫的激动取代。
他单膝跪地，长剑“当啷”一声插在脚边的黄土里：“属下……属下遵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定以性命守护雄鹰镇，绝不让任何魔兽或乱兵踏入镇门半步！”
周围的卫兵们也都停了下来，看着场中的这一幕，眼神里满是振奋。
菲利普虽是中级骑士，却因为自傲、嫉妒被埃里克调离出雄鹰镇过，此刻能重新接下守备队的担子，既是荣耀，更是信任。
“起来吧。”
埃里克伸手扶起他，“你的战术和心性都够格。镇里的卫兵大多是新兵，多带带他们，让他多跟着你学学实战。”
“是！”菲利普挺直脊背，皮甲下的胸膛剧烈起伏。
他望着眼前的领主，心中的敬佩如潮水般翻涌——谁能想到，一年前还是初级骑士的埃里克大人，如今已是高级骑士，更是受封子爵？这种晋升速度，在整个行省恐怕都闻所未闻。
若不是亲身经历，他简直要以为是酒馆里的传奇故事。
埃里克感受到他目光里的灼热，自然明白这份敬意的由来。他淡笑着拍了拍菲利普的肩膀：“好好练，别让我失望。”
“属下万死不辞！”
菲利普握紧铁剑，转身对卫兵们喝道，“都看什么？继续训练！今天加练两个时辰，谁偷懒，军法处置！”
呐喊声再次响彻校场，比刚才更响亮了几分。
埃里克坐在石凳上看了片刻，见菲利普调度得井井有条，便起身离开了校场。
黄土路两旁的商铺渐渐热闹起来，面包房的麦香混着铁匠铺的铁腥味飘过来。
埃里克走着走着，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暴风酒馆——橡木房檐上的青藤，被阳光晒得有些卷起，门口挂着的风铃偶尔叮当作响，隐约能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
格鲁姆那个食人魔酒保正站在吧台后，庞大的身躯几乎挡住了半面墙，手里的擦杯布飞快地打着转，面前摆着五六个空酒杯，显然正忙着招呼客人。
埃里克的脚步慢了些，他想起暴风酒馆的作用。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出一份高级情报。”
他心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斩杀红皮夜叉王、晋级高级骑士、受封子爵……这些事写到酒馆里，该够羊皮卷给一份高级情报吧？
上次的中级情报都让埃里克收获颇丰，起码现在的他不必为今年冬天的粮食发愁，高级情报带来的收益，恐怕更是珍贵。
不过他看了眼头顶的日头，太阳刚过中天，正是酒馆最忙的时候。
“还是晚些吧。”
埃里克笑了笑，转身朝着领主府的方向走去。
校场的事已托付妥当，接下来还想想贝鲁西行前需要的物资清单，还有未来雄鹰镇的规划。
……
夜色像浸了墨的绒布，温柔地复盖住雄鹰镇。
当最后一家商铺的灯火熄灭时，暴风酒馆的橡木大门依旧敞开着，暖黄的光晕从门缝里溢出来，在石板路上铺成一条蜿蜒的光带。
埃里克推开酒馆门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格鲁姆正弯腰擦拭吧台，庞大的食人魔身躯几乎挡住了整个吧台，听到动静后，他直起身，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惊讶，只是瓮声瓮气地打了个招呼：“大人。”
“还没打烊？”埃里克走到吧台前坐下，鼻尖萦绕着麦芽酒的醇香与橡木的清香。
酒馆里空无一人，十二根橡木拱梁在魔法灯火下投下交错的阴影，石砌壁炉里的幽蓝色火焰静静跳动，将墙壁上挂着的酒桶映照得忽明忽暗。
“等您呢。”格鲁姆放下擦杯布，从吧台后拎出个陶杯，往里面倒了些琥珀色的液体，“刚酿好的麦酒，加了冬醒草的根茎，很是凉爽。”
埃里克接过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
他目光扫过吧台后——刻着符文的橡木酒桶整齐排列，桶盖上的青铜龙头正缓缓滴着酒液，在下方的铜盆里积起小小的水洼。
而吧台正上方的墙上，挂着十二张书册，其中十张还是空白的状态，装订书册的丝线在魔法光线下泛着细碎的银光，笔尖悬在纸页上方，正微微颤动，仿佛在等待书写。
“该有新的故事在酒馆中传唱了。”埃里克轻笑一声，将陶杯放在柜台上，指尖抚过一张空白书册的封面。皮质封面粗糙而温暖，带着岁月的痕迹。
格鲁姆没说话，依旧继续擦拭着酒杯。
埃里克不再尤豫，取下墙上的第三张空白书册。
笔尖立刻落在纸页上，随着他的思绪开始移动。他沉吟片刻，笔尖在书册上划出清淅的纹路。
“伊莱德行省雄鹰镇领主埃里克?特罗斯，于荆棘镇地下世界斩杀四阶夜叉王，并突破高级骑士境界，斗气成风，凝练如刃。后因护境有功，受封子爵，领地扩至夜色镇……”
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寂静的酒馆里格外清淅，每一个字落下，都有淡淡的银光融入纸页。
他写下与夜叉王激战的细节，写下晋级时斗气暴涨的感受，也写下受封时景象，没有添油加醋，却字字带着亲历者的重量。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埃里克放下书册。
纸页上的字迹开始发光，象有无数萤火虫在字里行间跳跃，随后牢牢的印在书册之上。
而吧台后方悬挂的那张羊皮卷，突然泛起柔和的白光，平日里总是灰蒙蒙的，此刻却象被注入了生命。
埃里克扭头望去，只见羊皮卷上的空白处正缓缓浮现出黑色的字迹，墨迹由浅变深，渐渐凝聚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