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头港的夜比潮州更凉。咸腥的海风卷着浪沫拍在码头上,把系船的缆绳吹得“啪啪”作响。三艘武装小艇正贴着水面滑行,艇首的探照灯扫过黑暗的海面,光柱在“挪威籍”商船“维京号”的船身上晃了晃——那船停在离港口三海里的地方,甲板上看不到人影,只有桅杆上的挪威国旗在风里耷拉着,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艇长,船身吃水不对。”瞭望手趴在艇边,低声道,“这船看着不大,吃水却快到甲板了,不像是装货的。”
小艇艇长是个留着络腮胡的汉子,原是陈家远洋船队的老船长,此刻捏着望远镜,指节泛白:“再靠近五十米,用喇叭喊话,让他们出示航海日志。”
小艇缓缓靠近,扩音器里传出生硬的挪威语:“前方船只,请出示航海证件,接受检查!”
“维京号”毫无动静。甲板上的舱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几个黑影窜了出来,手里举着的东西在探照灯下闪了下——是炸药包导火索的火星!
“不好!是诈船!”艇长猛地拍向艇尾的机枪,“开火!打舱门!”
两艇艇首的勃朗宁重机枪同时喷吐火舌,子弹像雨点似的砸在“维京号”的甲板上。舱门后的黑影刚要点燃导火索,就被扫倒了两个。剩下的人急了,抱着炸药包就往船舷边冲,像是要跳海游泳靠近码头。
“码头高射炮准备!”艇长对着对讲机嘶吼。
港内礁石上,五门88高射炮早己褪去伪装,炮手们抱着炮弹蹲在炮位后。听到指令,炮长猛地拉下击发杆——“轰!轰!”五发炮弹拖着尾焰掠过海面,精准地落在“维京号”的船身两侧。不是首接命中,而是用冲击波掀翻靠近的小艇和游泳的敌人。
海浪被炸开的水柱掀起两米多高,试图跳海的日军特工被浪头拍得东倒西歪,刚浮出水面就被小艇的机枪扫中。“维京号”上的人见状,疯了似的点燃了甲板上的炸药——“轰隆!”一声巨响,船身中部炸开个大洞,火光映红了半个港口,碎木片和铁皮像雨点似的落在海面上。
“追残敌!别让一个漏网!”艇长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吼道。
小艇分头追向散落的漂浮物,港内的探照灯全亮了起来,把海面照得如同白昼。码头边,几个搬着炮弹的工人首起腰,看着远处燃烧的船骸,有人低声骂了句:“狗日的鬼子,想炸咱们的码头?没门!”
汕头修械所的所长披着大衣跑过来,对着对讲机喊:“陈军长,‘维京号’炸沉了,没靠近码头!清点出十二具日军尸体,都是特工打扮,身上有炸药!”
潮州城的城楼上,陈锋刚挂了对讲机,周明远就拿着份电报跑上来:“师座,李铁柱他们快到潮州西门了,没遇埋伏。沈锐在日军装甲中队的运兵车里搜出个加密电台,修械所正在破译。”
陈锋点头,目光却落在桌案上的一张纸——那是看守粮仓的连长刚送来的,山本雄一今天下午试图用铁钉划脖子自杀,被发现时血流了一地,却还瞪着眼骂“支那人”。
“备车,去城西粮仓。”陈锋突然道。
周明远一愣:“现在?都快半夜了,山本那老小子硬得很,怕是问不出东西。”
“硬?”陈锋扯了扯嘴角,拿起桌上的煤油灯,“再硬的骨头,也有缝。”
粮仓的栅栏外,哨兵见陈锋过来,连忙敬礼。栅栏内,山本雄一被绑在柱子上,左颈缠着纱布,血还在往外渗,眼神却像狼似的盯着来人。看守的士兵递过一碗水:“师座,他一天没喝水了,问啥都不吭声。”
陈锋把煤油灯放在山本面前的地上,灯光照亮他满是胡茬的脸。他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放在山本眼前——是块黄铜怀表,表盖刻着樱花纹,正是从日军装甲中队指挥官尸体上搜来的。
山本的眼神猛地颤了下。
“这是你儿子的怀表吧?”陈锋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沙哑,“装甲中队指挥官山本健一,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去年刚结婚,对吧?”
山本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却死死盯着怀表。
“他死了。”陈锋拿起怀表,轻轻打开,里面贴着张女人的照片,“就在莲花峰山口,被我们的坦克打穿了驾驶舱。你要是早说田岛的计划,他或许还能活——毕竟,我们原本只想打履带,没想杀人。”
“你胡说!”山本突然嘶吼起来,挣扎着要扑过来,绳子勒得他脖子上的纱布渗出血,“健一怎么可能死!你们这些骗子!”
“骗你有什么用?”陈锋把怀表合上,放在他能看见的地方,“田岛派装甲中队去揭阳,不是为了断补给线,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好让‘维京号’炸汕头港——现在‘维京号’沉了,你儿子也死了,你守着田岛的命令,换来了什么?”
他顿了顿,蹲下身,盯着山本的眼睛:“田岛手里还有多少底牌?厦门的日军什么时候会动?你说了,我让人把你儿子的尸体找回来,好好埋了。不然,他就只能跟那些普通士兵一样,扔在丘陵里喂野狗。”
山本的眼神从凶狠变成了迷茫,又慢慢染上绝望。他盯着地上的怀表,嘴唇哆嗦着,突然像崩溃似的哭了起来,不是嚎啕大哭,是压抑的呜咽,像头受伤的老兽。
“我说我说”他哽咽着开口,声音嘶哑,“田岛将军让厦门的两个大队明天凌晨从五通码头出发,乘登陆艇偷袭汕头港西侧的滩涂‘维京号’只是幌子,要是能炸成最好,炸不成,就用登陆艇抢滩”
陈锋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登陆艇有多少艘?带了什么装备?”
“十五艘每艘载三十人有两门九二式步兵炮”山本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田岛将军说只要拿下汕头滩涂,就能切断你们的海上补给,再从厦门调一个联队过来,包围潮州”
周明远在旁边飞快地记着,抬头看了眼陈锋,眼里带着惊讶——没想到这老小子真开口了。
“还有吗?”陈锋追问。
“没没有了”山本摇着头,突然抬起头,眼里满是哀求,“求你把健一的尸体找回来我知道他在哪辆坦克里求你”
陈锋没回答,只是拿起怀表,站起身:“给他松绑,找个军医来处理伤口。”
走出粮仓,夜风吹得人清醒了些。周明远追上他:“师座,厦门日军真要偷袭滩涂?要不要让汕头那边增派兵力?”
“增。”陈锋停下脚步,看向汕头的方向,夜色里,那里似乎还能看到一丝微弱的火光,“让李铁柱带坦克营连夜去汕头,就守西侧滩涂。再让沈锐带特种兵小队去五通码头,炸掉他们的登陆艇——别等明天凌晨,现在就去。”
“现在?”周明远愣了下,“天黑路远,沈锐他们怕是要走一夜。”
“就是要天黑。”陈锋的眼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