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之脱下大氅,扔给一旁的小厮,径直回到房间。
之前打听说有一个小子那日被放出后去了邻县,他带着人匆匆前往,这一次,注定还是失望而归。
周宴之神色颓然,这段时日的奔波,加之忧心劳神,让他看上去消瘦许多,下巴上长出了细密的胡茬也不曾打理,属实不成人样。
赤阳和石竹在身后静默无声,不敢多言。
世子爷近日的状态如何能不让人担心,赤阳忍不住朝外面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桃香将小小姐抱了过来,躬敬求见道,“小小姐闹着要见世子呢。”
不知是哪个字触动了周宴之,他回过神,便要将宁宁接过来。
手刚伸出,便猛然意识到,自己刚从外面回来,一身尘土还不曾沐浴,如何能抱小孩子?
“来人,备水!”
待洁净过后换了身衣服,周宴之这才将宁宁抱到自己怀中。
小孩子忘性大,不过几日不见,便似是不那么熟悉了。
宁宁“啊啊”两声,不肯让人抱,扭过头,两只肉肉的小手就向外探去,看得一旁的桃香暗暗着急。
周宴之也不恼,只将怀中的小娃娃摆正,“怎么啦?又不认识爹爹了?”
“走,爹爹带你出去转转!”
赤阳见世子爷恢复了些人气儿,心中松了口气。
——
“啪”的一声,茶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白姨娘捂着脸,半倒在地上无声地流泪。
“老爷,玲姐儿可是您的亲生女儿,您不能不管她啊!”
“管?怎么管?!”朱仁的脸上满是怒气,“婚期已定,却闹出这般丑事?”
“当年玲姐儿就不该养在你名下!败坏朱家门风!”
见白姨娘依旧哭哭啼啼的,往日的温柔小意此时看起来却令人厌恶至极。
“我朱家没有这种寡廉鲜耻的人!对外权当她死了。”
白姨娘见老爷嘴中竟吐出如此狠心薄情之言,心如刀割,哀求道,“老爷——”
朱仁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徒留白姨娘在地上默默垂泪,喃喃道,“老爷,你好狠的心啊。”
丫鬟翠儿在一旁小声建议,“姨娘,不如去求求夫人?”
白姨娘听后,红肿的眼睛微微亮了亮,此时她六神无主,听到丫鬟的提议,尤如落水之人看到了河岸边的稻草,自是紧紧抓住。
吴氏看着下方的哀哀戚戚的白姨娘,叹了口气,终是怜她一片慈母心肠,答应私下派人查找一番。
——
那日的侍女当然不会和这位姑娘说殿下的私事,只是一五一十地将此事禀告给了张嬷嬷。
张嬷嬷面色严肃,但又叫不准殿下对待这位姑娘的态度。
朱姑娘近日四处走动也不曾有侍卫拦截,加之其眉眼精致,容色过人,莫不是殿下有意让其入东宫?
虽说殿下已有了太子妃,但底下良娣良媛等位份可是还空着呢,更别提此女曾与殿下有“一药之恩”,有这样的患难情分在,日后怎么也差不了。
是以在这位姑娘用膳之际,她便隐晦地提点了两句,“公子日常辛劳,姑娘若是居住此处心有不安,不若备些点心汤水或是腰封绣帕,也是一份心意。”
张嬷嬷心想,左右她没说什么别的,若是日后这位姑娘真有了大造化,此时也算结了一份善缘,若是她会错了意,也损失不得什么。
这厢云姣坐在凉亭上,低着头,心中不是很愉快。
她想着找这位公子问清楚,何时才可以离开?
她一直待在这里怎么能行?那,周宴之肯定会担心的。
奈何这两天无论她怎么散步,都不曾碰见那个什么公子。后来她想起了嬷嬷说的话,就算平时见不到,但他总是要吃饭的吧?
理政殿内,大太监元福弓腰而立。
齐佑璋看着京中来信。
万寿节当日,众皇子一一呈上寿礼,四皇子的是一块半人高的五彩奇石。
可知此石乃天外之石,颇为神异。
据说,那日天空忽然传来巨响,一物耀如烈日,划过苍穹,自天而降。落地时热浪滚滚,无一物存,观其形,远看如松近看如日,阳光照在其上,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殿上众人听得很是入迷,偏偏在四皇子将绸布掀开后,半空中竟隐隐烟雾缭绕,紫色渐升,尤如仙宫萦其间,此象虽眨眼间便散去,却仍是惊煞众人。
当即四皇子当即跪地,“此等奇石,乃天赐祥瑞,儿臣恭献父皇,愿父皇与天地同庚,佑我大夏国祚绵延,江山永固!”
圣上龙心大悦,连道几个好字,当即下令大赦天下以示仁德,开恩科,广纳贤才,使天下学子皆有报国之门。
此乃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记录得便颇为简便,即此次圣上开恩科取士,状元竟是一名为沉仪安的寒门学子。
齐佑璋微微皱眉,若仅仅因此事定不会报给自己,他向下看去,果然,下面写着柔嘉公主与沉学子交往甚密。
眼见太子殿下的脸色越来越冷淡,元福小心开口,“殿下,未时了,可要用膳?”
半晌,齐佑璋放下卷轴,捏了捏眉心,“恩”了一声。
元福退下,看着端着膳食的侍女,告诫道,“小心侍候!”
另一处的云姣从厨房里捡了几块点心,提着食盒跟在了送膳食侍女的后面。
侍女们鱼贯而入。
忽地,元福皱眉,拂尘一扬,挡住了最后一人,问道,“你来做什么?”
对于殿下将一位女子安置在行宫一事,元福身为跟在太子身边的大太监,自是知其深浅。
云姣眼睁睁地看着前面的侍女越走越远,轻呼一口气,看向拦截自己的人,认真开口,“我想问你们公子些事。”
这毫无敬意的语气差点让元福脱口而出一句“大胆!”好在他知道此女不曾知晓殿下身份险而又险地住了口。
“公子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你回去吧!”元福开口。
云姣心中撇嘴,谁家的公子这么大架子?之前在土匪牢里的时候怎么没见这么讲究?
“我有事!急事!”云姣又重复了一句。
眼见此女站在这里不肯离开,元福无法,只得进殿通传。
少顷,元福出来,面上带笑,“朱姑娘,您请,刚刚奴才也是按规矩办事,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元福此时脸色如常,心中却生了几分异样,虽是用膳的时辰,但这几日殿下政务繁多,常常在膳食间隙处理事务。
殿下做事时向来不让人打扰,此时竟然允了朱姑娘进去,莫不是日后东宫当真要多了一位朱氏主子?
云姣觉得这人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捏紧食盒的手柄,随着指引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