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小灵童的声音，在偌大的演播室里响起。
只是这声音，带着一丝的颤斗。
监视器后，张二谋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猛地站了起来。
“卡！”
一声怒喝，打破了现场凝重的气氛。
所有的机器瞬间停止运转。
武小灵童象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他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滚，瞬间就浸湿了脸上的猴毛。
完了。
又出错了。
而且是错在最不该错的地方——台词。
对于一个老戏骨来说，这是最基本的功底，也是最致命的失误。
周围的工作人员大气都不敢出，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他，带着同情、疑惑，甚至还有一丝……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他感觉自己的脸，从猴毛下面一直烧到了脖子根。
直播间的弹幕，在这一刻彻底炸了。
【卧槽！声音都抖了！武老师这是怎么了？】
【我的天，这是被压戏压到说不出话了吗？刚才还好好的啊！】
【前面的，你没看佛祖那个笑吗？我隔着屏幕都感觉腿软，别说现场的武老师了！】
【这新人也太恐怖了吧？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把老戏骨逼到这个份上？这合理吗？】
【不合理，但很刺激！继续继续，我今天就要看个究竟！】
角落里，饰演观音菩萨的柳涛，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悄悄拉了拉旁边汤国强的袖子。
“汤老师，武老师……这是真的中暑了？”
汤国强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过来人的复杂。
“不是中暑。”
“是心乱了。”
柳涛更疑惑了。
“心乱了？”
“恩。”
汤国强压低声音，目光投向不远处那个神色淡然的年轻人。
“他被那个叫风安的小子，从内到外，从气场到神韵，压得死死的。”
“他想反抗，想把气势找回来，但越是用力，就越是变形。”
“演员这行，最怕的就是心气儿被压垮，一旦垮了，别说演戏了，连站都站不稳。”
柳涛倒吸一口凉气。
她还是不敢相信。
武小灵童是谁？那可是演了一辈子猴戏的泰斗级人物！
风安又是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
一个新人，能把一个泰斗压垮？
这听起来，简直比《西游记》本身还要魔幻。
张二谋黑着脸，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场中。
剧组所有人都为武小灵童捏了一把汗，以为导演要发火了。
然而，张二谋走到武小灵童面前，语气却缓和了下来。
“武老师，你没事吧？”
他看着武小灵童满头的虚汗，关切地问。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咱们先休息半小时，你调整一下？”
武小灵童猛地抬起头，连忙摆手。
“不！不用！我没事！”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把汗。
“张导，我……我就是这棚里太热了，有点闷着了，缓一缓就行。”
他不敢承认自己是被风安压制了，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挺直了腰杆，目光灼灼地看着张二谋。
“张导，下一场不是动作戏吗？”
“我们直接拍下一场吧！我正好活动活动筋骨，找找感觉！”
声音洪亮，带着一丝急不可耐的证明欲。
文戏，他认栽了。
那个小子邪门！
但武戏，是他武小灵童的天下！
他演了一辈子美猴王，那一身的猴拳和棍法，是刻在骨子里的本事。
他就不信，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还能被一个毛头小子比下去！
他要用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戏，把刚才丢掉的面子，全都挣回来！
张二谋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叹了口气，但也没再多说。
老艺术家的面子，比天大。
“好，那就先休息十五分钟！”
“各单位准备下一场！”
休息令一下，风安神色如常，气息平稳，别说出汗了，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怎么变。
他这边刚一动，选角副导演雷权就跟个小蜜蜂似的，屁颠屁颠地冲了过来。
手里还拿着一个充电的小风扇。
“风老师！风老师您辛苦了！”
雷权满脸堆笑，将小风扇举到风安面前。
“快吹吹风，解解暑！您刚才那段表演，真是神了！我看得都入迷了！”
风安被他这股过分的热情搞得有点不好意思。
“谢谢雷导，我自己来就行。”
他刚想伸手去接，另一只手却递过来一瓶冰镇矿泉水。
“小风，喝口水。”
风安一愣，回头一看，竟然是张二谋。
张导亲自给他递水！
周围的工作人员眼睛都看直了。
这什么待遇？
整个剧组，能让张二谋亲自递水的，除了那几个国宝级的顾问，找不出第二个！
“张导，这……”
风安有些受宠若惊。
“拿着。”
张二谋把水塞到他手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你小子，真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
他拍了拍风安的肩膀，激动地说道。
“刚才那个笑，那个眼神，还有那句质问！就是这个味儿！我想要的佛祖，就是你这个样子！看透一切，又悲泯一切！太对了！”
这番毫不吝啬的夸奖，让周围的羡慕目光几乎快要化为实质。
这新人，是要一步登天了啊！
风安却依旧保持着谦逊，笑了笑。
“张导您过奖了，主要还是您指导得好，剧本写得也好。”
“而且，武老师的气场确实很强，我只是尽力去接住他的戏而已。”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既捧了导演，又给了老戏骨面子。
张二谋眼中的欣赏更浓了。
有天赋，还不骄不躁。
这年轻人，未来不可估量。
夸赞过后，张二谋的表情严肃了些。
“小风，跟你说一下，下一场戏是重头戏。”
张二谋仔细地打量着风安。
“你……以前拍过动作戏吗？有没有武术功底？”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对啊！
刚才都是文戏，比的是精气神。
可接下来是武戏，那可是真刀真枪的功夫了！
风安这小身板，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不象是会打的样子啊。
见风安没有立刻回答，张二谋便以为他没有经验，立刻说道。
“没关系，这很正常。”
“我们剧组有武术指导团队，等会儿我让他过来给你详细讲讲戏，你只需要做几个简单的动作，摆好姿势就行。”
为了让风安安心，他又补充道。
“一些需要力量感的镜头，我们准备了手替和特写替身，远景和高难度动作也可以用全身替身完成，保证最终效果，你不用有压力。”
这已经是顶级的配置和最贴心的安排了。
所有人都觉得，风安肯定会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
毕竟，这既安全又省力，何乐而不为？
然而，风安在沉默了片刻后，却轻轻摇了摇头。
“谢谢张导的安排。”
“不过，我想先自己试试。”
一瞬间，整个片场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自己试？
他要自己上阵拍动作戏？
还是跟猴戏宗师武小灵童对打的动作戏？
疯了吧！
就连一直对风安赞不绝口的张二谋，也愣住了。
他看着风安，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你自己……试？”
风安平静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玩笑意味。
“是的，张导。我想先尝试一下，如果我做得不好，或者达不到您的要求，再麻烦指导老师和替身老师也不迟。”
张二谋看着他，心里翻江倒海。
他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了。
他那清瘦的身体里，到底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已经用演技创造了一个奇迹。
难道，他还能在动作戏上，再创造一个吗？
良久，张二谋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
“那就先试试。”
“但是，记住，安全第一，千万别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