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铠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他看到的不是苏安,而是刚刚那个被一枪淘汰、满嘴脏话的侦察队长“猴子”。
虽然已经见识过苏安的这神乎其神的口技,但是再次看到还是让他头皮一阵阵发麻。
步话机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袁豹充满暴躁和不耐烦的咆哮:“猴子?你他妈还知道回话?老子还以为你们八个都死在林子里喂熊了!情况怎么样?!”
棠声音里带着猴子特有的赖皮劲儿,象是刚从泥潭里滚出来一样,哭丧着开口:
“豹哥,别提了,晦气!真他娘的晦气!我们刚摸到三号营的外围,就踩了他们的狗屎运。虽然兄弟们拼死把他们外围哨给拔了,还顺手淘汰了他们乱窜的十来个兵,但是这帮孙子比兔子还精,他娘的跟地鼠一样,到处都是陷阱和暗哨!”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大口喘着粗气,仿佛惊魂未定。
“我们兄弟几个折了进去,就我一个人顺着泥沟爬出来,差点就回不来了!豹哥,你都不知道,那子弹跟下雨似的!”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侦察小队为什么全军复没,又顺理成章地将失败的原因归结为“敌人太狡猾”,而不是自己无能。
“废物!”袁豹在那头破口大骂,“八个人!八个全副武装的侦察兵,就剩你一个?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豹哥,这真不赖我们啊!”苏棠的语气充满了“委屈”和“不服”,她夸张地描述着。
“他们主力全缩在大本营里头了,跟个铁王八一样!我们刚靠近,就被他们藏在暗处的机枪火力点给咬住了,那火力,突突突的,跟不要钱一样!我们拼死才撕开一道口子,可他们人太多了,从营地里乌泱泱冲出来一片,我们双拳难敌四手啊!”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还故意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模仿出呛了水的样子:
“要不是我跑得快,这会儿也成蓝汪汪的尸体了!豹哥,我跟你说,他们就是外强中干,全靠那几道破工事撑着胆子。那工事修得跟纸糊的似的。只要我们大部队冲过去,一轮炮火复盖,他们指定立马投降!”
这番添油加醋的描述,精准地挠在了袁豹的痒处,他语气果然缓和了不少,不屑地“哼”了一声,“一群乌合之众!猴子,你小子这次虽然打得跟屎一样,但情报带回来的还算有点用!你给老子找个地方猫着,等老子带队踏平了三号营,给你记个功!”
“得嘞!谢谢豹哥!”苏棠用一种感恩戴德的语气应道。
“行了,滚吧!”
通信挂断。
整个沼泽再次陷入寂静。
高铠和刘兰娣已经彻底石化了。
这就……把二号营的总指挥给骗了?
不但骗了,还让他坚信三号营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马上就要主动冲过来送人头了?
……
与此同时,三号营指挥帐篷。
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江言站在地图前,眉头紧锁。许高规、卓越等几个班长围在他身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和不安。
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卓越又点上一根“大前门”,猛吸了一口,呛人的烟雾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让气氛更加压抑。
步话机里一片死寂。
自从苏安的奇袭小队进入沼泽后,就彻底失去了联系。
已经过去快三个小时了。
三个小时,在战场上足以发生任何事情。
“会不会……出事了?”卓越终于忍不住,声音沙哑地开口。
没有人回答他。
但这个问题,象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苏安带领的奇袭小队,虽然出其不意,但终究是在敌人的地盘上行动,风险极大。
沼泽、毒蛇、未知的敌人……任何一个意外,都可能让他们全军复没。
“要不要……派人去接应一下?”许高规推了推眼镜,小声提议,“再等下去,我怕……”
江言摇了摇头,目光依旧锁定在地图上那片代表沼泽的绿色局域。
“现在派人,只会增加暴露的风险。打草惊蛇。”他的声音很沉,“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她。”
相信她……
这三个字说出口,连江言自己都觉得有些无力。
他相信苏安的能力,相信她在考核中展现出的那种超越常人的冷静和智慧。
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任何一个微小的意外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他把三号营翻盘的全部希望,都压在了那个看似单薄的女孩身上。
这个决定,真的正确吗?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苏安那双清澈又锐利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似乎永远没有慌乱和恐惧,只有洞悉一切的平静。
就在帐篷内所有人都被绝望的情绪笼罩时,桌上的步话机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滋啦”声。
所有人的心脏都在这一刻漏跳了一拍!
他们猛地抬起头,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在那部黑色的步话机上。
下一秒,一个平静的声音,清淅地从里面传了出来。
“江指挥,我是苏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