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之上,这一道天雷,蕴含着天地法则,绽放的一缕锋芒,刹那威慑天地。
九天十地,五类五仙,迎来了最瞩目的时刻。
所有人都在见证那个在三道天雷轰击下的身影,是烟消云散,还是闯过天关的人间圣景。
北俱芦洲,群妖之中弥漫着一股浓愁,就连那些正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妖王也暗暗捏紧了盆碗
在天雷之下,那名出世大妖,能为妖族立棋天地吗?
这是他们心中共同的疑惑。
夜幕下的南赡部洲,万人空巷,徒留那万家灯火无人赏,挑灯缝补的妇人、走马贩夫、夜香夫、夜战对垒的士兵,无论何地何情的人,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团结,所有人都在仰望天柱。
人间出了圣人,天地震怒,那个包含万众的期望要破灭了吗?
“小姐!小姐!天要塌了,又打雷哩,大响雷!”
南盐县一处大宅子。
老妪拄着拐儿,急慌慌迈过插着灯笼,竖着朱红“陈”字的门楣,大喊大叫冲入里间。
“翠儿!何事如此惊慌?”
声音从案台烛火下慢悠悠的吐出。
那是她的小姐,比她还要大上一轮哩!可看起来越来越水灵了,模样就似个正值风华的玉人儿。
而她自己,却已是老态龙钟的死老太婆。
外面的人都说小姐是个吃人妖怪,专吃三朝小儿,故才保持容颜不老。她陪伴了小姐几十年了,是不是妖自己还不清楚吗?
小姐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儿!
只是因为姑爷那封信,带她成仙哩!
翠儿端起茶壶猛灌两大口,缓了口气,这才拉着小姐往门外去。
“小姐你看呐!又是光又是雷的,外面的人都说天要打圣人哩!”
说罢,她下意识看向小姐,不知为甚么,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表的色彩,似乎有欣喜,但又包藏着深深的浓愁。
就连她喊了几声“小姐”,对方都象是没听到一样,没奈何她只得回到里屋端来凳子,引来篝火,侍候坐着。
在所有人关注的焦点——方寸山。
周遭天上飘悬着一道道身影,有些是人头兽身,有些是得道高人,他们都是从四面八方赶来观礼的。
有人试图近距离观摩,也有人想要看看那被传言是大妖、圣人的究竟长甚么模样,但无一例外,他们自进了那片迷雾,再也没有出来过。
于是大家统一共识,再也无人敢进去,只能远远看着。
就在这时。
一道耀眼白芒闪过。
在黑夜中格外亮眼。
“天罚!天罚来了!快避”离得较近的一个狗头人身的妖怪大喝一声,极速遁走。
众人众妖稀稀拉拉的各自找地方钻,有些没入林中,有些躲在山后。
轰隆!
轰隆!
震天声响划破虚空。
裹挟着无以匹敌的浩天气势。
顶着光柱,轰击在夜幕下的方寸山。
这一刻,西牛贺州,亮如白昼。
走得慢的人、妖被这股气势湮灭成灰烬。
白茫落入地表刹那。
嗡嗡嗡!
洪钟之声应时响起。
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流荡开。
那些躲得远的,探头去看,隐约见得一道金钟虚影扛住了天罚,只是很快,金钟寸寸碎裂,这道远胜以往的天罚没入地表。
万籁俱寂!
一个金色身影从一座山岗朝天罚所在掠去。
过了几息。
轰隆!
这股迟来的威压从中心点乍现,瞬息间将那道金影掀飞到百丈外。
等到动静平息。
那两道撼天金光,消失在夜幕中,徒留一些金钟碎片在空中随风飘落,金闪闪地象是夜色中的萤火,绚烂而美丽。
在这场绚烂焰火下,是一道道惋惜。
“圣人终究不敌天地!”
“我妖族失一栋梁啊!”
“碎了”
“碎了!”
落针可闻的凌霄殿。
一道惊呼格外响亮。
福星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晃动不停的光幕,嘴巴微张着。
方才光芒闪铄刹那,他亲眼看着陈小友凝聚的三十三层浊气外壳层层消散。
这一道天雷,结结实实轰击在陈小友囟门上。
等到画面平静。
唉!
一声声叹息,从大殿各个方向传出。
画面中呈现出来的是一具焦躯,若非那黑糊糊的四肢轮廓,谁还看得出这原来曾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开天者?
“我此前便言明,不尊天理,天地难容。即便他有些际遇能躲过第一道、第二道,可接下来翻阶而上的天罚呢?”
“却是如此,此仅是第三道天雷,过了此阶,向后愈加迅猛,便是连我面对亦难以保全!”
这话是从四大天师中的邱天师口中传来,就连他都如此说道,那些个修为更低的没人敢质疑天怒之威。
“呵呵!老朽见此一遭胜景,不虚此行呐!”
“哈哈哈!是也!是也!”
此起彼伏议论声响彻大殿。
躲在屏风后的玉女,听到动静,小心翼翼探出脑袋,第一时间看向那边站立佛下的阿傩。
他只是笑着,身子舒展开来,撑得僧袍宽宽大大的。
“他似乎很满意这个结局呢。”
她不由得跟着阿傩笑了。
有人欢喜,亦有人愁。
大殿西侧首列,敖璃仿佛泄尽了全身气力,落寞得望着身前观音。
“师父!”
敖璃抿着嘴不停地憋着泪水。
“他死了!”
观音抚摸着小巧粉嫩的龙角,笑眯眯看着她:“徒儿莫要徒增悲伤!天地轮回,固有生死。那是他选择的路,必须要趟过这座桥。过去了便就天地宽敞,过不去自然身死道消。”
“或生或死,或鸿毛泰山,遂了心中所愿,便得死得其所。”
敖璃抵着脑袋,轻轻吸着小巧鼻子,用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着:
“在徒儿心里他是泰山!”
那人笑脸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她还记得那幕:
“敖璃,以后不要轻易暴露你身上的宝珠了,还有你这么貌美,尽量不要暴露人前,免得有人觊觎你的美貌,行不轨之事。”
“那你呢?”
“我?”他扭过头去:“我很欣赏你的美貌,但那个为报恩情,甘愿继承衣钵,坚守荒山野庙的坚强小姑娘,我更生怜惜。”
在泪水划过眼角那刻,师父那道温柔声音再度响起。
“再说了,生死还掌握在他手中。”
敖璃猛的抬眸,死死盯着那道躺在地下的焦躯。
在满堂众仙一声声,告辞身退的辞禀中。
他动了!
那根焦漆漆食指轻轻动着
识海世界。
陈磊沉沦在一片雾蒙蒙的地方。
他一动也不能动,只有耳中能听到一道道嘈杂声音。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或者说那是无数个他在低语。
他们围拢在周遭,有的声音很稚嫩,有的却又很老迈,仿佛是每个年龄阶段的他都在。
他们不停地在商议着什么。
就在碎碎叨叨间,有一道听起来极具威严的声音,拨乱反正。
“陈磊,我们每生每世,所作的一切努力,不过是为了不再臣服于那句‘成王败寇,自有天定。’凭什么他们仙家就可以遨游天地,而我等凡人,一生下来就如出水蜉蝣,朝生暮死?”
“陈磊,这条路尽头的风光,你就代我们去看看吧!”
他们伸出双手共同搭在一具身躯。
他们不甘地言语响彻天地:
“我们筹备了万万年,岂会俱你一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