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父女坦白
新历615年8月7日,夜晚21:23分埃尔文之王,梅特涅看着手中的线报,眉头凝在了一起,沉默不言。
线报上写着的是关于他女儿今天的动向,最近这几天,伊莱雅实在是让人有些不省心。他知道自己这个要强的女儿在埃尔文之梦被夺走之后会心生不满,做些叛逆的事情来惹自己的眼球。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儿竟然会闲着没事跑去冒险者公会,放着骑士团的团长不做要去当什么冒险者。
这是让梅特涅没想到的。
自己这女儿虽不是个当政治家的材料,但对于骑士团的工作可谓是尽职尽责,自己早年花费大量的精力和资源,包装出来了这么一个“银骏骑士”的形象,这女儿说不要竟然就不要了。
“呼—
对于伊莱雅的决策,梅特涅皱起了眉头。
他并不反对伊莱雅放弃银骏骑士的身份去当冒险者,相反,他一直苦于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开口。
既然自己已经下定决心将伊莱雅从皇位的人选中剔除出去,那么她离开这个权利旋涡越远是越好的。
可身为父亲,梅特涅又知道自己女儿不是个那么轻易能下决定的人。
必然是有外力干扰,让她做出了这个反常的选择。
那个外力究竟做了什么能让自己这个倔驴一样的女儿回心转意,它又有什么目的呢?
梅特涅将女儿这几天接触过的人一一都看过了,很明显,最近这几天,女儿和圣光教堂的往来格外的密切。
圣光,又是圣光——
该死。
梅特涅手指用上了力气,这两个字在他的人生中留下了不少让他痛恨的记忆。
比起魔王,他对圣光的憎恶要更甚一些。
如果这一切是圣光的骗局,自己不论如何都不能同意女儿去“父皇!”
当一声,卧室的大门被推开。
会这么没礼貌地直接闯进来的人,偌大的皇宫只有这么一个。
梅特涅抬起头,警了自己女儿一眼,放下了手中的线报。
“怎么,听说你最近要去当冒险者了?”
“这个不重要,爹。”
听到女儿久违地喊了自己一声爹,梅特涅的嘴角微微有些抽动,但他还是勉强自己拉下脸来,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一看,吓了他妈梅特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舒伊尔!!??”
“矣?”
伊莱雅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伸出手在表情僵硬的父亲面前晃了晃:“怎了父皇,突然喊母后的名字”
“不,这个,啊——”
梅特涅用力地喘了两口气,缓缓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像,太象了。。
“你怎么突然打扮成这样,你平时不都—”
梅特涅用力地揉捏着自己的额头,盯着伊莱雅的模样看了好一会儿。
发型也好,服饰也好,气质也好。
自己印象里那个在泥地里面打滚,天天跟男孩子打架的女儿,怎么突然之间变得和她那温柔贤淑的母亲如此相似了—
她的性格明明更象我一些才是。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梅特涅叹了一口气,见到女儿这和亡妻十分神似的扮相,一些被压在心底的回忆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
清醒过来的老父亲意识到女儿这幅打扮意味着什么一一自己养大的这颗钢铁白菜,终究还是被不知道哪家的猪给拱了。
可恶的圣光派系,把手伸到了我女儿身上了??
“父皇,我想跟你断绝关系。”
“哦,我答应一一噗,咳咳咳,你说什么玩意儿!?”
梅特涅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铁青。
他那个虽然脾气倔强,但从来都是顾大体识大局的女儿突然说了句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你,你要跟我怎么着?”
“跟你断绝关系,从此之后我不再是您的女儿了。”
伊莱雅目光炯炯,说话也斩钉截铁。
那语气果决到不带有一丝尤豫。
梅特涅只觉得自己喉咙里面微微有些发甜,眼睛有些发黑,脚下象是踩着棉花一样。
费了好大劲,他才从那股室息的感觉中恢复过来,疲惫的坐回椅子上。
“我可以把埃尔文之梦交还给你,你我父女二人,何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他发现自己的确是太久没有关心女儿的情况了。
如果不是圣光教派给女儿洗了脑,那必然是埃尔文之梦被夺走这件事,对女儿造成的打击太大。
如果让伊莱雅的母亲,自己唯一的皇后舒伊尔得知了父女二人闹到今天这一步,梅特涅实在想不到自己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她。
难得的,梅特涅对自己这个女儿不再一味的打压,而是用上了比较软和的说话语气:“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和我好好讲讲,或许有外人对你说了些有的没的。”
“啊,确实是,有人跟我说你在勾结魔物。”
“—一派胡言!”
梅特涅脸色铁青,斩钉截铁地否认:“谁都知道我跟魔物有多大的血海深仇。你觉得你父皇会做那种事?”
“是啊,我也不这么觉得。”
“那你还要和我断绝关系?”
“啊,这跟勾结魔物没关系。我是不想连累到你。”
“啊?”
梅特涅没听明白,今天自己的女儿怎么觉得让人那么的看不透呢?
这孩子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还是说,她其实发现了自己跟魔物勾结的证据,对自己这个父皇大失所望,刚刚自己否认的回答让她对自己更加的死心了?
不行。
梅特涅轻咬牙关。
他有五个公主和王子,却只有这么一个视若己出的女儿。
把所有的孩子们放在天秤上,伊莱雅一个就足以压倒其他四人。
对亡妻的愧疚,对长女的期许,以及长女身上那自己不曾拥有的坚毅与良善,都让梅特涅和伊莱雅的关系更象是“父亲与女儿”,而不是“国王与公主”。
当初着让自己女儿出去给教国和亲的贵族是梅特涅亲手一个个拔掉的,千防万防,怎么破绽就出现在自己身上了呢?
“伊莱雅,你坐下来,慢慢听我说,我也有我的苦衷。”
被女儿一句断绝关系彻底乱了分寸的梅特涅失去了平时的老练,他站起身来好言安抚,尽可能地稳定住女儿的情绪。
梅特涅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向这个女儿低过头了。
“关于勾结魔物的事情——
“我知道的爹,你有你的苦衷,我都理解。”
伊莱雅打断了父亲的话,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从来不认为自己的父亲会和魔物勾结,您从小对我的教育我一直铭记于心。虽然这些年,我承认我对您有些误解,但今晚在回来的路上我想了很多一一也想通了不少事情。”
女儿的双眼之中满是诚恳,象她的母亲一样。
“外人总说您是庸王,我有时候也会被那些风言风语所左右,忘却了您身上肩负着多大的压力。我总是只看到魔物带来的压力,认为您很多时候优柔寡断,毫无担当。”
“可我发现我错了,将教国也列入敌对考虑之后,我发现您之前的很多决策或是迫不得已,或是另有考量。”
“那些决定我当时无法理解,哪怕到现在我也无法想明白其中深意。但我这一路上细细回想,愈发的意识到自己当初的目光之短浅,对您的误解之深。”
“所以事到如今,哪怕您出于什么理由真的和魔物达成了合作——我也相信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听着女儿娓娓道来的话,听着那话语中的真诚。
梅特涅只觉得自己眼窝酸涩。
多好的女儿啊。
如果她能够生在和平年代,自己一定会不遗馀力地推举她成为新王。
如果不是这该死的世道,如果不是那础础逼人的教国。
自己有多久没有和女儿如此开诚布公地聊天了
“伊莱雅我”
许久不曾有所感动的梅特涅只觉得胸口闷,他身为一国之主,早已经习惯了在压力之下通过麻木情感来让自己变得更加坚强。
他喉头蠕动,一时间不知道该跟女儿说些什么好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女儿被圣光教廷的人蛊惑,现在看来,自己的女儿只不过是长大了而已。
不过长大了为什么就要跟我断绝关系?
“你是不是听到谁跟你说了些什么?伊莱雅,我承认,我确实不再把你当做皇储的第一人选考量。毕竟这对你来说压力太大了,你是我最爱的女儿,我不希望你接过我这么沉重的担子,你不合适一一我真的只是出于这个考量,才不希望你成为皇储。”
如果不是任性赌气,那么这个懂事的女儿开口要和自己断绝关系就一定是因为皇储的原因。
梅特涅哀哀的说道:“这些年,我在你成长的过程中并没有扮演好一个父亲的角色,我承认我做得不够好一一你若是对我失望,想要离开,我是能够理解的一一但你我还不至于到了这决裂的份儿上。我发誓,即便你不会成为新王,后继之主也不会伤害你一星半点。”
“父亲,我可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要跟您断绝关系的。”
伊莱雅爽朗地笑道:“我是真的不想当这个公主了。”
“为什么!?”
“因为,我要陪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去跟教国作对去了。”
喉咙里的嘶嘶甜意还是涌了上来,挤出了喉头,化作血丝自嘴角落下。
梅特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用力的瞪着伊莱雅。
是的。
难怪今天的伊莱雅那么象她的母亲。
当初自己还是个皇储,毫无继任大统的希望时,她母亲不顾家里的反对和自己在一起时就是这个样子。
浑身上下萦绕着一股沉溺于恋爱之中的氛围。
不对,不可能。
“你,你有心上人了?是谁?”
“您忘了,半年前我还拉拢他来做我的驸马,您同意了来着?”
伊莱雅有些么红,低头捂住了自己羞报的么,声音也弱了些。
梅特涅捂着自己血管突突直跳的脑袋,迅速地在大脑里面检索。
是了,是有这么个人。
当初女儿心血来潮,自己盘算着女儿怎么也到了妈爱的年龄,又看对方家世清白,又和血影关系匪浅,所以才同意的人—
“对,就是他。”
“他不是当众拒绝了你,又让你下不来台,你发誓要让这个瞎眼的男人后悔终生的吗??”
梅特涅有些崩溃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心里面格外的后悔。
当初会同意女儿的请求,完全是因为那个洛文看上殖就是个不知道妈爱为何物的纯情小子,毕竟他对血影那样妖媚的女人都生不出邪念来,又如何会看上自己的女儿。
没想到啊没想到。
自己女儿被拒绝了之后还要上赶着倒贴。
不。
倒贴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儿刚刚的后半句。
“你还要跟他一起对抗教国???”
“恩。”
伊莱雅点点头,看向了自己的父亲:“我不希望您继续痛苦下殖了,小时候在母亲的坟莹之前,我曾经发过誓,要成为埃尔文的剑,为父皇您扫清障碍。现在魔物已灭,是时候该殖对准教国了。”
“你疯了?!那是你能碰的吗!?谁允许你自作主张了!”
梅特涅上半身弹出桌子,两只手死死扯住了女儿的衣领子。
他数不清自己多钟年没如此失态过了,上一次,好象还是亡妻因为难产而死在手术台上,自己对那些选择保小的庸医们雷霆暴怒的时候。
“爸。”
“你,你——”
伊莱雅握住了父亲的手,那记忆力总是格外宽大,格外厚实的手掌,现如今已经因为衰老,和自己的手差不多大了。
感受看父亲有些干,褶皱的手亚皮肤。
伊莱雅浅笑着闭上双眼,双手合十,掌心里捧着父亲的双手。
“我一直期可着,能为我们的国家做些什么,好不姑负作为你女儿的身份,不姑负亨亨对我的期可。”
“为王国驶忧解难是我的梦想,可我知道,如果我还是埃尔文的长公主,为了大局,为了稳定,为了许许多多我还不能理解的原因,我不能做这件事。”
“可我也不忍心看着自己的父亲在那教国的压力下,一点点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你是我在世的最后一位长辈了,可我却不是您唯一的子女。”
“所以,希望您能允许我任性一次,我这一生的愿望不多,找到一个配得上我的男人,为了保护亲人与同伴贡献自己的全部力亜,然后象是个埃尔文人一样,死在征战的路上。”
“您和我不同,您还要负着这个国家。而我没有这个担子,也如您所说,我抗不起来这个担子。”
“您不能任性了,为了国家,您不得不做出许多妥协与退让。可您和我都是埃尔文人,我们骨子里都流淌着好战与不屈的狮血,作为一名埃尔文人,作为您的女儿——””
伊莱雅盈盈得睁开双眼,看着自己的父亲。
“爸爸,您就由着女儿任性一次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