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茶茶，别这样
日本是不产硝石和铅块的，这俩东西都要依赖进口。
早期由于铁炮的兴起，对于硝石和铅块的须求陡增，九州地区开始大量购入铅块和硝石。
而这两个东西最大的出口国便是大明，当时主要的卖家便是“五峰船主”汪直。
后期日本部分地区有了自制硝石的方法，但是产量并不高，而且这项技术属于保密级别，没办法大规模生产。
所以，想要采购硝石和铅块，只能靠买。
“也就是说，硝石和铅块才是最贵的花费？”
小西屋敷内，真田信幸有些无奈的问道。
小西行长点了点头，“不错。”
“真田大人若是要买300挺铁炮的话，前期购买2000斤铅块和500斤硝石便足够了。”小西行长建议道。
2000斤铅块差不多可以溶铸三万发铅弹，足够用一段时间了。
真田信幸现在已经没了刚才的豪情万丈，心里迅速的默算了一下价格。
铅块400文一斤，2000斤就是800贯。
硝石500文一斤，500斤就是250贯。
加之300挺铁炮，总价不是要接近4000贯？
坏了，钱不够。
真田信幸冷汗直流。
小西行长也发现了真田信幸的异常，于是试探性的小声问道“真田大人莫非是钱不够？”
“小事，我小西家可以借贷一笔！”见真田信幸沉默不语，小西行长立刻大方的表示可以借钱。
真田信幸立刻表示了拒绝。
关于商人借贷的利息，真田信幸也知道一些，年利率百分之三十起步，高利贷是绝对不能碰的。
“小西大人，不知这硝石和铅块的价格是否还能再便宜一些？”
小西行长沉默了一会儿，于是一拍大腿，“看在真田大人与在下初次见面的份上，在下做主，铁炮多送10挺给真田大人如何？”
不愧是商人，成本不过两三贯的铁炮，搞的我好象占了多大便宜一样。真田信幸心里忍不住感叹道。
“不知可否用金子付款？”
小西行长眉开眼笑道“那自然是最好。”
“其他货物呢？”真田信幸又继续问道，羽柴秀吉赏赐的东西除了那一堆金锭之外，还有不少布匹之类的。
小西行长微皱眉头，“那得看是什么东西了。”
“绢和布。”
小西行长立刻转忧为喜，“自无不可。”
这年头，除了金银之外，绢和布绝对是硬通货，到哪都是不愁销路的存在。
小西行长也不禁好奇起来，这信浓的大名现在都这么有钱了吗？
金子就算了，绢和布都能直接拿出来交易。看来是时候跟父亲说一下，别老顾着关东和奥州了，抽空得去一趟信浓了。
“什么时候可以交货？”
价钱谈妥了，就是如何交货的问题了。
“三个月以后，会合众会有人将铁炮送到信浓交到真田大人手中的。”
“当然，若是真田大人嫌慢，堺港现在也有一批现货，不过在南蛮人手中，价格嘛要贵上许多。”小西行长接着说道。
真田信幸连忙摇头。
铁炮这东西，能用就行。
足轻而已，配用那么好的铁炮吗？
“不用，那在下就在信浓静候佳音了。”
“定金50贯。”小西行长将手一摊，示意真田信幸先别急着走。
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定金还是要收的。
真田信幸了然，于是干脆的将怀里的一枚金锭递给了小西行长。
小西行长接过金锭，眼里的惊讶一闪而逝。
随意掂了掂，然后打开一旁的箱子，从里面掏出两枚银块。
“这金锭可不止50贯，多馀的部分就折算成银块吧。”小西行长一脸微笑的看着真田信幸。
一旁负责记录的侍从很快将清单一式两份，其中一份给了真田信幸，上面还有会合众的专属标记。
“这是货物单，到时凭此条对接，验证无误之后方可交货。”
真田信幸接过之后点了点头，“多谢！”
等真田信幸和片桐且元离开之后，小西行长将那枚金锭翻了出来，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重新放了进去。
“片桐大人，此次能如此顺利的买到铁炮还要多亏大人的引荐了。”
离开小西屋敷之后，真田信幸一脸感激的看向片桐且元。
片桐且元则摆了摆手，“在下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
“唉，若是在下在家中的地位能高上一些的话，或许方才还能替真田大人讲讲价。”
“实在惭愧。”片桐且元失落的摇着头。
真田信幸将方才小西行长给的两枚银块塞到了片桐且元的手里，“此物权当请片桐大人喝酒了，在下不日就要返回信浓，日后有机会定要再与片桐大人痛饮一番。”
片桐且元看着手中的银块直接愣住了。
昨天请自己喝酒玩女人，今天还给自己钱，真田大人这也太客气了吧？
真是忠厚之人啊。
与片桐且元分别之后，真田信幸在堺港找到了山上照久等人。
去小西屋敷的时候，真田信幸怕几人没事干就让他们先去逛逛了。
堺港可是全日本最繁华最热闹的商业港口，在这里几乎能买到你想买的任何东西。
本地的，国外的，应有尽有。
“主公，在下准备买些礼物回去送给夫人，不知主公认为什么合适？”商业街上，山上照久一边打量沿途的商品一边向真田信幸请教道。
真田信幸想了想，然后说道“不知道及的夫人多大年纪？”
“主公是问哪一位？”
真田信幸：
有被冒犯到。
“道及有几位夫人？”
“在下有一位正室，是佐野氏之女。”
“另有三名侧室。”山上照久缓缓说道。
真田信幸停下脚步，指了指一旁一名南蛮商人的货架，“如果是年长一点的，送这些脂粉是最为合适的。”
“若是年轻一些，那边的镜子也不错。”
山上照久一听，立刻跑过去问价去了。
他在真田信幸麾下领有6000石知行，买这些东西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时，真田信幸又转头看向一旁的铃木小太郎，“小太郎，你怎么不去选？”
“在下还未娶妻。”铃木小太郎羞涩的低下头。
真田信幸于是连忙说道“无妨，若是看上了哪位女子大可告诉吾，吾替你说亲。”
“真的？”铃木小太郎一脸惊喜的说道。
“当然！”说完，真田信幸便加快脚步走到了一旁，他也准备给小幸和山手殿买些东西。
哦对了，父亲和姐姐阿松那里也不能忘了。
等等，好象还有个谁来着？
怎么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此时，信浓屋代城内，真田信繁打了个喷嚏。
“谁在念叨我？”
真田信幸决定后天便启程返回信浓。
既然许可状已经到手，羽柴秀吉也给了真田家随意处置信浓的承诺，那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回去整顿信浓国众。
信浓领国化的进程要开始了。
在堺港休息了一日，顺便将礼物买齐。第二天一早，真田信幸带着山上照久等人返回京都，抵达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山上照久等人自然不可能跟着真田信幸一起住在羽柴秀吉的住处，所以进入京都之后一行人便分头行动。
真田信幸提着礼物独自返回，这些是他给宁宁准备的。
送礼给羽柴秀吉大可不必，真田家已经以真田昌幸的名义送过了，虽然送的东西羽柴秀吉不一定看得起。
那么讨好一下领导的夫人就很有必要了。
有时候领导夫人在领导身边不经意的一句话，总能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真田信幸步行返回，刚准备过桥的时候，桥上一个孤独的身影吸引住了真田信幸的目光。
听到身后的动静，一脸惆怅的茶茶转过身，正好与真田信幸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茶茶脸上先是一脸诧异，但随后便露出了惊喜的目光。
“真田大人，你是来找妾身的吗？”茶茶双手捂着胸口，一脸期待的看着真田信幸。
我说我是路过你应该也不会信吧？
真田信幸尴尬的走了过去，小声说道“这么晚了，茶茶小姐在这里做什么？”
“今天玛利亚夫人带着京极氏一族到了京都，也住在龙子夫人的院子里。”
玛利亚夫人是浅井长政的姐姐，嫁给了京极高吉，也是京极龙子、京极高次、京极高知三人的母亲。
“姑母一家团聚其乐融融，可妾身的家又在何处呢？”茶茶落寞的眼神尤如一柄利剑一般，竟让真田信幸有些失神。
随着茶茶的目光看过去，远处除了一轮洁白的月亮别无一物。
“茶茶小姐在看什么？”
“看月亮。”
“幼时在小谷城看到的月亮也很今天一样圆。”
“真田大人知道小谷城吗？”
“就在近江，离琵琶湖不远，那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
“不过小谷城现在已经被毁了”
“有机会，真想再回去看看。”
木桥上月光下，一个人在说一个人在听。
两个倒影落入水中，水中的月亮正好落在两人中间，美如画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茶茶似乎有些冷，也或许是真的想家了，突然垫着脚缓缓靠在了真田信幸的肩膀。
真田信幸有些不知所措，赶紧四下观望了一下，还好附近没人。
这特么要是被羽柴秀吉知道了，我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吗？
说不准明天京都的头条新闻就是在哪哪的一口井中发现了信浓真田家少主真田兵库头的尸体，死亡原因是饮酒过量失足落水
“真田大人别动，妾身只是想靠一下。”
“很久没有这样一个宽阔的臂膀能让茶茶依偎了。”察觉到真田信幸的不自然，茶茶用力抱紧了真田信幸的腰，似乎担心再一次失去能依靠的港湾。
真田信幸没有说话，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让茶茶依偎在自己的怀里。
“在下与浅井备前守大人很相似吗？”事已至此，真田信幸也只能顺着茶茶的话往下聊了。
看这情况，今天要是不帮小姑娘化解一下思乡之情，自己是脱不了身了。
“是。”
“那日在清洲城外，看到真田大人的第一眼茶茶便有这样的感觉。”
“真田大人的仪态与身躯，跟茶茶印象中的父亲简直一模一样。”茶茶抬起头，痴痴的看着真田信幸。
真田信幸表示了解，果然硬件好的人走到哪里都能被人追捧啊。
“真田大人会唱歌吗？”
“信浓乡间的小曲行吗？”
“恩！”茶茶乳燕投林般将头埋进真田信幸的胸口。
真田信幸想了想调子，然后轻轻的哼唱道“信浓的群山，母亲的怀抱”
耳边响起的歌声拂过茶茶的心间，昔日小谷城中浅井长政哄自己睡觉的一幕幕在茶茶的脑中闪现。
抬头看着真田信幸高大的身影，与记忆中的浅井长政竟融为一体。
茶茶不禁看呆了，嘴里脱口而出两个字。
“父亲”
真田信幸逃一般的回到了羽柴秀吉的宅邸，进门之前迅速的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才提着礼物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
小出吉政这时从里面走了出来，“真田大人回来了？”
“恩。”
“这是在下给宁宁夫人准备的礼物，后院都是女眷在下不便前往，还请小才次代为转交。”真田信幸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小出吉政。
小出吉政点了点头，躬身接过。
回到屋子，真田信幸躺在榻榻米上翻来复去就是睡不着。
衣服上似乎传来阵阵香气，让真田信幸有些失神。
失眠的并非真田信幸一人。
一河之隔的京极龙子的院内，茶茶躺在两个妹妹中间同样辗转难眠。
她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对一个只见过几面的武士如此依赖，但茶茶知道，方才在真田信幸的怀里，格外的心安。
父母双亡，至亲离世。
家乡被毁，寄人篱下。
四周的人虽然对茶茶姐妹三人都非常尊重，可这些人看向茶茶三姐妹的眼神却总是同露出一种让茶茶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似乎，也只有真田信幸这个对她的过去不那么在乎的人，一个不是羽柴家臣的人，能让她放下戒备吐露心声吧。
但一想到自己方才叫了真田信幸一声父亲，茶茶又羞的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夜深人静，茶茶缓缓闭上了眼睛。
梦里她回到了小谷城，父亲和母亲还在，晚上抱着茶茶一同入眠。
可睁开眼，抱着母亲和她的人样子却变成了真田信幸
茶茶猛地从梦中惊醒，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做这样一个梦。
她曾听人说过，梦境中的画面往往会展示人内心隐藏的真实想法。
难道当真如此吗？
真田大人
茶茶大汗淋漓的从榻榻米上爬了起来，动作很轻，生怕吵醒熟睡中的妹妹。
轻轻的走到墙边，推开窗户。
茶茶的思绪又飘向了远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