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踹门の王
夜色已深。
边青市场附近有幢二层砖楼。
院落的铁锁虚挂，正门倒是紧闭。
台阶两侧种了些耐热的灌木，左边斜出半截雨棚。
客厅的灯光柔和，墙上挂着一张崭新的授勋通告。
地板擦得发亮，空气中弥漫着酒香。
阮文图正在房间的躺椅上，打量着面前的报纸。
封面是一张标准的“胜利照片”。
焦黑的场地、几具尸体、提枪摆姿势的士兵。
就在这时，女人从盥洗间走了出来。
她叫小岚，刚满十九岁，是阮文图最近的相好。
说起话来柔声细语，落在心头，让人酥掉骨头。
今晚，女人打扮得很美，连耳环都换成了金的。
“你怎么还不睡？”她开口问道。
阮文图的视线始终没离开报纸。
“这种时候谁能睡得着？”
他指向那行标题，“看看，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嗯？”女人疑惑地靠了过来。
“功劳的意思是它登了报。范文雄亲授的嘉奖。”
阮文图随手搂住女人的腰肢，在她耳畔解释道：
“你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吗？这是要往上走的。”
“往上？”女人眨了下眼睛。
“对，往上。”
“司令部、总统府，甚至是美国人。”
“威斯特摩兰，你听过么？那可是天大的人物。”
说到这，阮文图的呼吸又加快了几分。
“他要是想‘了解基层表现’，范文雄就得把我的营、我的名字当作典型报上去。”
女人见他分外激动，便没插话，只安静地听着。
“到那时候，调我进师部轻而易举。”
“裴文隆早晚得退休，他走人，就该我上去了。”
话音落下，阮文图干笑两声，但很快又陷入安静。
女人很快察觉出他情绪有异。
“那这是个好消息？”
“好——好啊都是好消息。”
阮文图喃喃低语，忽地又摇了摇头。
“这年头的好坏谁也说不准？”
“做到头无非是杨文明、阮庆之流。”
他叹了口气。
“可也没别的路。”
“得往上爬，趁还有人记得我叫什么。”
女人往他怀里钻了钻，右手抚过新买的金耳环。
“那我能帮你吗？”
“你？”阮文图低头打量着女人，嗤笑一声。
“女人可帮不了男人。”
“你们只会看谁爬得高，然后凑过去。”
女人被羞辱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拍了拍他。
“那我就跟着你。”她说，“我看人可准了。”
阮文图感受着柔软的触感，顿觉小腹一阵火热。
于是，他抬手，刚准备动作，却不料外边传来巨响。
紧接着——
嘭——！
房门被一脚踹开。
女人身子一缩，下意识尖叫起来。
阴影中站着两人。
前头那个穿着黑色风衣，扣子没系，衣摆微微摇晃。
后面的分外年轻，神情紧绷。
“你是阮文图？”
竟是用英文说的。
语气平淡，仿佛在闲聊。
片刻过后，阮文图才从懵逼中回过神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你怎么敢——”
还未说完，便被陌生人出言打断。
“你是阮文图？”他又问了一次，音调不变。
阮文图的嘴角微微抽动，态度随之强硬起来。
“你问我？我还他妈问你是谁？”
“谁给你的胆子——”
他说着，当即伸手去摸抽屉里的手枪。
周奕见状，干脆拔枪，抬手瞄准一气呵成。
砰！
枪声炸响。
女人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然栽倒在地。
血肉溅在阮文图脸上，热的、黏腻的。
他愣了两秒，大脑一片空白。 “坐下。”周奕说。
男人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坐下。”
“别让我重复第三遍。”
下一秒，阮文图双腿一软，跌坐到地毯上。
女人的身体横在脚边，躺在狼藉中，湿发贴着地板。
“你是阮文图么？”
那声音再次响起，落在男人耳中，宛若催命。
“是。”半晌，他才哑着嗓子回应。
“陈廷和在哪？”又是一个问题。
“你你到底是谁？！”阮文图浑身都在发抖。
周奕不答，走近半步。
靴底沾过血迹，吓得男人几近窒息。
“我只是执行命令我没——”
话没说完，枪口死死抵住额头。
“说。”
“志华监狱！我——我负责转移。”
“谁下得命令？”
“师师部。”
“时间？”
“凌晨我忘了，对，对不起。”
“谁接的人？”
“宪兵。一个叫黎光成的少尉。”
“转去宪兵队干什么？”
“审讯求你了，我只送人，不管后面，放过我”
阮文图不敢直视周奕，双眼紧闭，颠三倒四地恳求。
“然后呢？”
“然后我就走了——我也不想这样我没有选择，饶过我，我今晚什么都没发生”
“你走之后，人呢？”
阮文图见他还要逼问，紧张得差点吐出来。
费劲尝试许久，死活说不出半个字。
“你说的是转押，不是关押。他们要他干什么？”
“我我不知道。”
周奕听到这个答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是要公开处决。”
“什么时候？”
“后天六点，早上。”
“谁下的令？”
“我我没资格知道师部传话，是政治示范。”
“地点？”
“市政厅后广场。”
房间重归死寂，只剩下远处传来的虫鸣。
女人的身体还躺在地板上，裙角被风吹起了一点。
周奕目光掠过窗外，确认无异常，才让男孩靠近。
“俘虏被转去志华监狱，交给宪兵，一个叫黎光成的少尉。处决令由师部转达。后天早上六点执行。地点在市政厅后广场。”
他言简意赅地翻译。
“你去检查他桌上的文件，有没有遗漏。”
阮文图见二人互动，依旧不敢动弹。
额头上的血迹混着汗液，顺脸颊直往下流。
“我说的都是真的。”他哆哆嗦嗦地说。
“我没有隐瞒，我发誓，我我只是个营长。”
“上面要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
“我不是我不是有意想伤害你们的人。”
“我，我错了，真的，求你，求你别——”
然而，刚说一半，男孩便开口了：
“文件确实写了转押到志华监狱。”
“是陈廷和的名字，签名也对。”
他顿了顿，又摇头。
“但没提到处决令，更没有具体时间。”
“那就足够了。”
周奕评价一句，略微放低枪口。
然后，抬手拍了两下阮文图的脸。
“感谢你的诚实。”
“最后一个问题——你有车么？”
“有有！楼下，黑色吉普。”
“钥匙在哪？”
“桌抽屉里。”
周奕闻言，示意男孩过来。
“把尸体抬下去。”他说，“你帮他。”
空气里血腥味愈发浓郁。
阮文图低着头起身，腿还在发抖，差点站立不稳。
“放松点。”周奕说。
“拿上车钥匙，跟我们去河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