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特区。
一九六五年六月四日，星期五。
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尼采高级国际研究学院。
午后的阳光落在玻璃上。
他今年五十二岁，退役陆军中校。
二战期间，曾在中缅印战区负责情报工作。
现任参议院武装部队委员会副主任幕僚。
同时，也是这里的兼职教授。
房间不大，书架靠墙，最上层摆着几迭皮质档案夹。
而华莱士此刻正靠在椅背上，盯着面前的文件发呆。
几分钟后，外面传来两声轻响。
咚咚。
“进。”
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衬衫袖口卷起。
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沉稳，眼神敏锐。
“下午好，先生。”
“啊，丹。坐吧。”
丹尼尔刚坐下，就把一迭打印好的论文递了过去。
华莱士的视线落在封面上。
黑色的标题颇为清晰。
——the strategic geography of the asian littoral：sea nes，rce，and power，1945–1965
（亚洲沿海地缘战略：航道、贸易与权力）
“终于完成了？”
“是的，先生。答辩日期定在二十四号。”
“我记得你说过要在春天结束？”
“理论上是那样可春天过得比我想象中的快。”
华莱士闻言轻笑出声，随即低头点燃香烟。
“答辩后，你打算做什么？回芝加哥看看？”他问。
丹尼尔摇了摇头。
“也许秋天吧。芝加哥夏天潮湿得厉害。”
“我母亲都受不了，经常想干脆搬到华盛顿住。”
“可她还要教书？”
“是的。”
“或许哪天我真该去旁听她的欧洲史。”
“亲自见见养大一个天才儿子的伟大女人。”
“那我得提醒您务必小心。”
“她至今还没接受我在国防委员会工作的事实。”
华莱士再次笑出声，烟雾在半空散开。
“她有这个权利。”
“她一直觉得我应该去教书。”
“可你偏偏在写海上战略。”
“总得有人做点有趣的研究。”丹尼尔耸肩。
“有意思的研究？”
“至少比整理听证记录轻松。”
“那可说不准。”华莱士挥了下手。
“听证记录只需要耐心，写论文要你自圆其说。
话音落下，他又拍了拍那迭稿件。
“格式都搞定了吗？”
“差不多。学院那边改了要求，要统一双倍行距。”
“我真搞不懂他们为什么关心行距。”
“也许是为了让评委写批注。”
华莱士随手按灭了香烟，坐直身子。
“委员会我帮你打听过了。”他正色道。
“德维特那位教授坐主席，喜欢学生提前发摘要。”
“我前天送过去了。”
“那就好。他这人脾气古怪，不过好在公正。”
“答辩练习了吗？”
“正在准备，主要是第二章的部分。”
“嗯那章我看过，有点长。”
“最好缩一点，不然他们会盯着细节不放。”
“我在想删掉一节贸易流向。”
“可以。重点在港口和通道上。那才是你的核心。” 丹尼尔点头记下。
“图表部分需要我帮你看一眼吗？”
“当然。如果您有时间。”
“星期一上午。我会在这边。”
华莱士说完，见丹尼尔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于是，他赶紧接着说道：
“还有件事——你先读一下这个。”
丹尼尔重新坐好。
“和论文有关？”
“有关系。”
华莱士拿起面前厚厚的文件，递了过去。
——东南亚港口物流，内部简报材料
“看看第一页。”
丹尼尔翻开。
表格、港口名单、运输时间表、航线示意图。
他一边扫视，一边轻声念着数字。
“这些数据看起来挺细的。哪来的？”
“来自几家不同的机构。”华莱士说。
“海军、aid，还有部分是商业承包商上个月送来的。我们正在整理一份给参议院的初步报告。”
“听起来像国防部的事。”
“没错。”
“这和我的论文有关系？”丹尼尔迟疑地问道。
华莱士的表情多了几分神秘，往后靠回椅背。
“参议院武装部队委员会主席。”
“对。”
“这位参议员对越南的局势有不同的看法，所以想在最终决断前，派人去实地考察，听取一些非军方的评估。”
“国会小组？”
“准确地说，是委员会的‘技术调研团’。时间不长，一到两周。”
丹尼尔微微皱起眉，“您也去？”
“是的。拉塞尔希望我带队。”
“那您想让我——”
“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去。”华莱士直接了当说道。
“我？”
“你没听错。我们需要一个能读懂当地文件、能和当地官员交谈的人。你在会三种语言，写的论文正好就是沿海和港口体系。”
“越南语、马来语，还有泰语？”
“泰语不算流利。”丹尼尔纠正道。
“但你能听懂。”
“差不多。”
“另外，你还会中文，对吧？”
“是。”
“那就够了。”
“可我还有答辩。”
“我们七号出发，最晚二十号回来。不会耽误。”
“听起来您都算好了。”丹尼尔微笑着说道。
“当然，院长那边早就打好了招呼。”
“只要你点头，下午我就把名字递上去。”
丹尼尔沉默片刻，神情逐渐认真起来。
“这趟行程安全么？”
他开口问道，手指轻轻摩挲文件边缘。
“足够安全。”华莱士答得干脆。
“我们不去前线。全程有军队陪同。”
“你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天气和蚊虫。”
丹尼尔最后纠结几秒，终是下定了决心。
“我愿意去。”他抬起头。
“很好。”华莱士一拍手。
“最迟明天中午，你会得到行程的详细安排。”
“所以——最好从现在就开始准备。”
“谢谢您，先生。”丹尼尔站直身子，认真说道。
“不用谢我。”华莱士也跟着站了起来。
“正如我说过的，你是体系里少有的可靠人才。”
他拍了拍丹尼尔的肩膀，然后笑了一下。
“年轻人，你的前途会非常精彩，相信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