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没料到张明远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张明远语气冰冷,“他们也是试炼者,但心性低劣,言语粗俗,根本没有求道的诚心!我们好心与他们交流,分享这里的秘密,他们却不屑一顾,口出恶言,讥讽我们阁里钻研的学问都是无用的酸腐之谈!”
他越说越激动,连脸上的触须都绷紧了。
李铁山在一旁闷声道:“亵读大道……该杀!”
张明远停顿片刻,紫眼中怒火褪去,只剩下纯粹理性:“他们不仅亵读我们阁的传承…更阻挠我们记录此界的法则,实在是自寻死路!”
“我们为了维护学问的尊严,也为给灵田添些养料,只得用了一点小手段,把清道夫引到这里。”
“他们惹怒了清道夫,化为此地的养料…这也是他们应得的下场,正合天道循环。”
一点小手段?引清道夫?
就因为对方看不起他们的学问?
就因为这点事?
白彻的视线从两个抱脸虫怪人身上,慢慢移向那两具在幽光下不成人形的残骸……
一股寒意无声无息地窜上头顶。
他忽然明白,在他们那,原来可以这样以理服人。
所谓的学问尊严杀人,比婉仪的算计更加理直气壮。
这里的人都他妈的不正常。
心底那点刚刚升起的对外面世界的好奇与期待,瞬间被这“大道真缔”碾得粉碎。
白彻脸上维持着认同的表情,后背却已渗出冷汗。往后与这两人说话,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他得立刻转换话题,不能让他们察觉自己真实的想法。
这时,他忽然想起婉仪那截不知名的树根。此刻,正好可以拿来缓和气氛,也能省去自己再试金手指的代价。
“张师兄,李师兄……”
白彻取出那截扭曲的树根,捧在手中,“两位见多识广,这东西是我偶然得来的,型状质地都很奇特,小弟眼拙,实在看不出门道。不知二位能不能参透其中的奥妙?”
张明远目光瞬间定在树根上:“哦?!”
李铁山也凑近,两颗扣着折箩的脑袋几乎撞在一起。
“此物…!”
张明远拿起树根,“摸着粗糙,里面却蕴含奇特气息,扭曲得自然,浑然一体…妙!”
两人完全沉浸在对这稀罕物件的研究中,兴奋得脸上竟然泛起一层油光,一时把什么都抛在了脑后。
投其所好,果然有效!
白彻顺势摆出请教的姿态:“那依二位师兄所见,此物具体有何用途?”
张明远与李铁山又仔细端详许久,低声交流了几句生僻术语。
最后张明远抬起眼,紫眼中闪过一丝笃定:“看它的性状推断,应该可以作为某种迷幻药物的…基础材料。里面蕴藏的惰性能量,如果经过适当激发,足以扰乱心神,让人迷失。”
白彻一听就明白了,这应该是那女人收集来准备炼药的。
可放在他这既不会提炼,也不懂制药,毫无用处。
而看二人专注的神情,分明对这树根极感兴趣。
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既还了先前灵米的馈赠,也与他们保持平等往来。
和这样性情的人打交道,最好清清楚楚,有来有回。
于是他顺势将树根往前一递,诚恳说道:“这东西既然与二位师兄有缘,留在我这儿也是埋没了。刚才还多亏师兄赠灵米,若是不嫌弃,就请收下,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张明远和李铁山闻言,两双紫眼同时亮了起来。
那是一种不掺半点虚假的、纯粹由心而发的喜悦,仿佛孩童得到了渴求已久的玩具,连脸上那些触须都随之舒展开来。
“白师弟,你……”张明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度,他伸手欲接。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到树根的刹那,四周神经丛上流淌的黄绿幽光猛地一闪!
光芒恢复时,张明远已经将那截扭曲的树根抓在手中。他似乎并未察觉那瞬间的异样,只是低头端详。
“这东西罕见,师弟慷慨,我二人……记在心里。”
可白彻的神经却瞬间绷紧,刚才那一下闪铄,难道又是魂荡?
还没等他细想,四周的神经丛竟又开始毫无规律地闪铄起来!
这一次,李铁山立刻警觉,提醒道:“白,白道友当心,魂荡又要来了!”
他反手从背后囊袋中一掏,竟抓出一只湿滑黏腻的小号怪虫。
“快!戴上何罗!它能抵挡魂荡!”
话音未落,他已一个箭步抢到近前,抬手就要将那团东西往白彻脸上扣来!
浓烈的腐臭与海腥味扑面而至,白彻甚至能看到那近在咫尺褶皱里的黑褐色污垢。
白彻顿时浑身汗毛倒竖。
要把这鬼东西扣在自己脸上?!变成和他们一样?!
绝不可能!
“不!不!劳师兄!!”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向侧后方猛滚,险险避开那只抱脸虫,顾不上狼狈,连滚带爬地扑向来的方向。
“我来时那条信道狭窄隐蔽,或许能挡一挡!这何罗珍贵,师兄留着便是,我自己能应付!”
话音未落,人已经象泥鳅一样钻进了来时缝隙之中!
几乎就在他缩入信道的同一时间。
“嗡!”
刺目的强光在他身后爆开,再次吞噬了他整个视野!
尽管有腔壁阻碍,那魂荡的冲击仍如铁锥般扎进脑海。
白彻死命蜷起身子,双手死死捂住耳朵,牙关咬得渗出血丝。
紧接着,那道神秘的意念竟又一次浮现。但和之前不同,这次它不只带着疑问,更透出一丝好奇。
同时,也让他在魂荡狂暴的冲击中再次守住了自我。
不知过了多久,魂荡又一次如退潮般缓缓散去。
外界的强光也逐渐黯淡,只剩下神经丛脉络还在微微闪铄。
白彻瘫在地面上,浑身被冷汗和黏液浸透,头痛欲裂,耳边嗡嗡作响。
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他感觉自己整个脑子就象一滩烂泥。接二连三的精神冲击,加之之前使用金手指积攒的眩晕,此刻彻底爆发,在脑袋里嗡嗡作响,搅得天翻地复。
然而,就在这片混沌深处,那道带着好奇的意识,却并未随魂荡一同消失。
它仍在。
这种被赤裸裸窥视的感觉,竟比刚才的精神风暴更让他恐惧,更让他……恶心!
白彻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周围的黄绿色脉络,尽管他根本不知道那东西在哪。
但他还是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嘶吼出声: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