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们一步步靠近,那实体的轮廓渐渐从黑暗中剥离出来。
它向上延伸,消失在头顶上方巨大的鼓包之中。左右两侧则一直没入腔室边缘的黑暗,根本看不到尽头。
它表面不是之前那种褶皱巨柱的质感,更象介于活物和死物之间。整体呈现出一种黯淡的、仿佛血液般凝固的暗沉色调。
墙面布满了层层叠叠的褶皱和沟壑,如同放大了亿万倍的大脑皮层。某些褶皱深处的阴影里,偶尔闪过一丝微弱的暗黄色流光。
在它面前,白彻只觉得自己渺小得象一粒尘埃,呼吸不自觉地顿住了。
他站在原地,僵硬的仰着头,看得瞳孔微缩。
这到底是什么?
是活渊的边界?
还是某种……他理解不了的巨大器官内壁?
“我们到了。”婉仪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示意他看巨墙底部。
就在这堵无边巨墙的底部,靠近中心的位置,有一片不太一样的局域
那里的墙体逐渐向内凹陷、聚拢,呈现出一种向中心收缩的态势。中心处延伸出无数粗壮如筋络般的褶皱,一直蔓延到整面墙上。
但更让白彻头皮发麻的,是那片凹陷局域的前方。有着数十个,甚至上百个苍白色的球体,正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几乎把凹陷完全封住。
每个球体大约脸盆大小,形态与他之前遭遇的巨型白细胞有些相似,但表面没有那些挥舞的触手,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短小如肉刺般的凸起,正在缓缓蠕动。
“那就是出口?”白彻声音里带着惊疑,“被这些东西守着?”
婉仪的神色明显凝重起来,点了点头:“这是另一种清道夫,我叫它们蜂群。和那种单独行动的大家伙不同,这些东西总是成群出现,更难缠。”
清道夫?
白彻立刻想起那个差点要他命的巨大白细胞。
“看到那个凹陷最中心了吗?”
婉仪示意他看向那片局域的中央,“那里的深处有一块颜色特别深的肉痂,后面就是出口。你去引开它们,我来撬开肉痂。”
白彻猛地转头盯着她:“为什么是我去引开?”
“撬开肉痂需要时间,不能受半点干扰。”她答得很快。
白彻没说话,眼里透露着毫不掩饰的怀疑。
这计划听起来合理,但他始终无法信任这个女人。
婉仪象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轻轻一扯:“怎么,不信我?那换换也行。我去引开蜂群,你去撬肉痂。”
她故意顿了顿,才慢悠悠地补充:“但我得提醒你,那肉痂非常坚韧。而且……我不能保证能引开它们多久。怎么样,换不换?”
白彻心一沉。
他看了看那片漂浮的苍白球体,又看向婉仪平静的表情。
不换?他不了解那些蜂群,更怕这女人趁机自己溜了。
换?或许还能掌握一点主动。
“我去撬肉痂……”
婉仪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好。记住,动作一定要快!我会尽力引开它们,但机会可能只有一次。”
她指了指肉痂的大概位置,“用你的家伙,顺着边缘扎进去,直到完全撬开!”
两人不再多说,躲在阴影里,抓紧恢复体力,调整呼吸。
白彻紧紧攥着那根救过他好几次的角质短矛,手心里全是汗。
没过多久,婉仪深深看了他一眼。
“准备了!”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如一道红色的影子般猛地窜出,速度极快。
与此同时,她迅速从香囊中掏出那两颗灰色水滴,直接砸向前方蜂群侧前方的地面。
“噗!噗!”
两声闷响,灰色水滴炸开,一股甜腻到让人反胃的青烟瞬间弥漫开来。
那群原本缓缓悬浮的苍白球体,瞬间躁动起来!
它们表面的肉粒凸起剧烈搏动,整体开始无序地乱窜,仿佛极其厌恶那青色的烟雾,本能地向外围退散,阵型大乱。
混乱中,几颗被刺激的球体猛地加速,竟然直直朝着婉仪撞去!
她不但没退,反而迎着它们往深处冲,想把它们引得更远。颗在靠近她时突然膨胀……
“砰!”
在她身侧不远处猛地爆开,黏糊糊的腐蚀液四处飞溅。
婉仪躲闪不及,左边肩膀和后背被溅上几滴,衣服瞬间被蚀穿,皮肉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刺鼻的白烟。
她痛得全身一颤,借着冲势向前翻滚,接着沿巨墙边缘拼命狂奔。
“就是现在!”婉仪朝着白彻藏身的方向大喊。
此时,蜂群的注意力已被她吸引,朝她逃离的方向蜂拥追去!
凹陷局域的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片短暂的真空地带。
白彻来不及惊讶于婉仪的身手,机会转瞬即逝。
他只能心一横,从藏身处冲了出去。
越靠近中心,那股难以形容的压迫感就越强,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一丝极其微弱、却与周围酸腐气味截然不同的清新气流,突然钻进他的鼻腔。
这感觉让他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几乎是本能地,顺着气味的来源望去。
在无数褶皱堆积的中心点,确实有一块不一样的地方。
那是一块巨大的、颜色深暗近乎紫黑的肉痂,质地看起来比周围墙体更加厚实坚硬,表面布满了干涸血痂般的龟裂纹理。
而真正让他心脏狂跳的,是那丝丝缕缕的清新气流,正是从这块肉痂的边缘缝隙里,不断渗透出来!
……真的是出口?
那女人……居然没骗他?
她确实从瘴气里拉了他一把,分了他吃的,更是豁出去引开了那群要命的蜂群,还受了不轻的伤。
可他还是没法完全相信她。
之前的种种试探、刻意的接近……她真会这么简单就把出口指给他?真的只想和他合作离开?
白彻盯着那块巨大的肉痂,心乱如麻。
婉仪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万一蜂群掉头回来,或者再出现其他情况,他他们两个都得交待在这儿。
没时间尤豫了。
他心一横
看来,只能再用一次那该死的金手指,希望这次的副作用不要太大。
他不再多想,将手朝着肉痂伸了过去。